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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她現在要去看皇帝。
仍然是駘蕩宮,仍然是天子路寢,兮君卻有種違和的陌生感。
——明明都是熟悉的東西,但是……兮君就是覺得陌生。
年少的天子同樣讓兮君感覺陌生。
路寢正堂,門牖緊閉,錦帷垂地,將初冬的寒氣嚴密地阻擋在了殿外,殿內更是不知設了多少溫爐,反正,兮君一進去,便感覺一股熱氣撲而來。年幼皇后當即便皺了眉。
殿內是真的溫暖如春了,但是,兮君並不覺得舒服——太過乾燥了。
——更重要的是,殿內的薰香太濃了。
兮君也喜歡用薰香,但是,如此濃烈的的薰香已經讓她感覺頭暈、噁心了。
“中宮……”
見皇后停步,同時抬手掩面,隨侍的長御立刻上前低聲詢問,語氣頗為不安。
“……無礙……”兮君不想多說什麼,畢竟,這兒是天子寢殿,不是她的椒房殿,根本不可能關注她的想法,更何況,此刻詢問的是她的長御。
——她的長御又能做什麼?
皇后的想法並不難明白,隨侍的長御相視之後,便低下了頭。
——她們什麼都不能做,也就不必多嘴了。
前面引路的小黃門並不是沒有聽到皇后與長御的交談,但是,他們更不能說什麼,只能沉默地在前引路。
又穿過了幾重錦帷,皇后一行看到了一架漆繪板屏,硃色為底,黑色繪紋,龍虎雲氣,栩栩如生。
兮君腳下一頓,隨即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才若無其事地繞過屏風。
繞過屏風,一行人便看到了天子朱繡幄帳,幄前設了一架長几,几上只擺了一隻鎏金博山爐。
——薰香更濃了。
兮君按捺下掩鼻的衝動,屏住一口氣,款款下跪稽首。
“妾稽首再拜皇帝陛下。”
規規矩矩地給皇帝行了大禮,兮君並未起身,而是依舊伏首在地。
繡幄之中的天子久久沒有出聲,但是,兮君並沒有任何不悅,相反,她心中竟升起一絲竊喜。
也許是因為香菸輕浮的緣故,伏首在地,兮君所聞到的薰香味淡了許多。
這讓年幼的皇后恨不得不要起身才好。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朕與皇后獨晤。”
就在兮君胡思亂想的時候,十五歲的天子總算開了口。儘管聲音不高,語氣平談,但是,命令的意味卻是十分清晰的。
無論這位天子是何處境,對於殿中諸人來說,他的話仍然是不可違逆的。
眾人只能行禮退下,將年幼的皇后獨自留下面對皇帝。
兮君仍然沒有動彈,儘管一直維持伏首的姿勢已經讓她有些不舒服了,薰香的味道也濃烈起來,但是,她仍舊沒有起身。
“……皇后……”劉弗陵的聲音帶著一些嘆喟的感覺,透出幾分無奈與無力。
兮君忍不住勾起唇角,顯出嘲諷的弧度。
劉弗陵看不到皇后的臉,因此,沉吟之後,他苦笑言道:“朕無法扶皇后起身。”
自嘲的語氣竟透出了幾分絕望的蒼涼。
兮君不由一愣,下意識地便抬起了頭。等她回過神,女孩不禁嚇了一跳。
一個月前的驚變仍然餘波未盡,但是,上官家被族已是事實,兮君大病了一場,這幾日才漸漸恢復過來。
她本以為自己的狀況已經是極差的了,但是,看到劉弗陵,她才知道,原來喪親之痛對自己並不算是極重的打擊。
——年少的天子幾乎臉色蒼白,連雙唇都不見一絲血色,整個人更是瘦得脫形了。
“陛下……”兮君幾乎不敢認繡幄中的少年了。
——不過是敗了一次而已……
兮君腦中陡然閃過一個念頭,心中不由咯噔一下,頓時就僵住了。
彷彿是猜到兮君的想法,劉弗陵忽然笑了起來。
黑色的深衣,黑色的通天冠,沉重的顏色壓在病弱的天子身上,即使是真心愉悅的笑容也沒有讓他顯出多少輕鬆的感覺來。
“皇后方才思及何事?”劉弗陵笑著問道。
兮君抿了抿唇,沒有回答。
劉弗陵沒有追問,緩緩地抬手,同樣枯瘦的手按在身邊鋪了錦繡的玉几上。
“皇后靠近一些……朕……說話費力……”劉弗陵輕聲言語。
兮君遲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