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車,杜延年是與霍光同乘而來的,此時卻想著既然進宮了,要不要去光祿勳寺見見自己的上官,畢竟諫大夫名義上仍是光祿勳之屬。
“幼公升車,與我去見子孺。”霍光剛上車便發話,恰好與他所想相合,讓杜延年不由一愣,隨即便失笑登車。
“大將軍準備讓曾孫出獄了?”杜延年輕笑。
輦車之上不便多說,霍光只是頜首微笑,並不開口。
待到了光祿勳寺,光祿勳丞匆匆迎出來,聽霍光說要見張安世,卻是誠惶誠恐地道:“將軍去巡檢了……”
霍光並不在意,擺手道:“我與諫大夫在此等候,你遣人去尋光祿勳就是了。”
“諾!”
郎衛巡檢自有定規,尋人並不算麻煩,兩刻之後,張安世便被屬吏尋了回來。
“勞大將軍久候。”張安世參禮謝罪。
霍光親自扶他起身,笑道:“讓你不務正業才是真的。”
張安世與杜延年同時笑了。
笑過之後,三人落座,張安世傾身詢問:“大將軍可是有事?”說話間也看了坐在自己對面的杜延年一眼。
杜延年很默契地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霍光為何忽然興起,要來光祿勳寺。
“有件事早就想與君等商量,今日正好幼公也在,便不想再擇日了。”霍光坐在主位,扶著漆幾光滑的邊緣,沉吟著,斟酌著用辭,慢慢言道。
見他如此鄭重,張安世與杜延年也不敢懈怠,專心致志地聽他說話。
“復中翁精於《詩》、《書》,的確是良師,但是,其納生卻是不拘一格,門下良莠不齊,我著實有些擔心。”霍光說得很慢,目光更是一直放在兩個親信知交身上,顯然是在關注他們兩人的反應。
張安世有些明白霍光的打算了,杜延年卻依然處於懵懂狀態,畢竟,張安世與霍光的交往更深、更久。
“將軍所言甚是……”趁著霍光停頓的工夫,張安世點頭附和。
——無論霍光打算如何,這個理由的確是他們必須面對的事實。
霍光看了張安世一眼,微微抿唇,神色有些凝重,卻還是將自己的打算對兩人說了出來。
“子孺的厶兒彭祖明年也到就學之年了……幼公家中也當有適齡之子吧?”霍光不熟悉杜延年家的情況,有些不確定地詢問杜延年。
到這時,杜延年哪裡還不明白霍光的計較,一時倒有些躊躇了。
雖然猶豫不決,但是,杜延年不好不回答霍光,這種事情也不是秘密,他只能如實回答:“我三子佗今年十二。”見霍光挑眉,杜延年也無奈地攤手,“我的四子才三歲。”
霍光點頭,笑道:“還真是巧,彭祖也是行三。”
張安世微笑不語,看著霍光,等他將話說完。
“讓兩位的公子同拜在復中翁門下,可否?”霍光很客氣地與他們商議。
張安世長吁一口氣,苦笑著反問:“不可如何?”
“為何?”霍光沒有介意,反而很認真地詢問張安世的想法。
杜延年則有些被嚇到了,怔怔地盯著霍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稚子無知,恐不堪大將軍所託!”張安世很認真地反對霍光的提議。他不認為,霍光只是是單純想給劉病已增加兩個同窗而已,想來,必然會對兩個孩子有所要求。
霍光卻不以為然地搖頭:“子孺多慮了,我們不可能真的派人日夜關注曾孫,讓你們的公子與曾孫結交,豈不是正好?最多也就是請你們二人多關心一下親子的狀況。”
他說得輕描淡寫,張安世與杜延年卻都不相信,兩人都沉默不語。
霍光也不催促,靜靜地等了一會兒,聽到宮漏流轉的聲音,不由轉頭看了一下時刻,隨即便皺眉:“你們倆想好了跟我說一聲便是,我先回尚書署。”說著便起身離席。
張安世與杜延年同時一愣,急忙跟著站起,霍光抬手按住杜延年的肩:“你不必送了,子孺送我出去即可。”
雖然不解,杜延年還是依言止步,抬手行禮,卻再次被霍光托住手臂,隨即耳邊就傳來霍光的低語:“幫我盯住上官家。”
杜延年不由打了一個寒戰,再抬眼,卻只看見張安世恭送霍光的背影。
本以為霍光對自己有交代,對張安世必然也會有交代,因此,見張安世很快便回到正堂,杜延年稍稍驚訝了一下:“這麼快?”
張安世失笑,擺手讓屬吏依舊在外候著,不準靠近,隨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