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山與霍雲的祖父不是別人,正是霍光的異母兄長冠軍侯霍去病。
他們的父親與哀侯霍嬗是雙生子(注),只因晚生了不到一刻,便與食邑萬戶的列侯封爵失之交臂。霍嬗早卒,他本來是有機會以紹封襲爵的,但是,不知為何,對霍去病隆寵備至的天子卻沒有加恩紹封,而是將冠軍侯國除,他心中忿恨不平,卻又無法渲洩,於是便愈發焦躁不安,到後來,竟有了自殘、自殺的舉動,片刻都不能離人。後元二年,先帝駕崩,匈奴趁機南下襲擾,霍光忙碌,霍家上下更是忙亂不堪,一時便疏忽了這位少君,他竟然於隆冬時節,“失足”落水,三天後逝世。
雖然沒了冠軍侯的封爵,少了侯國的租稅收入,霍氏的家貲仍然不菲,霍光更不會虧待他們,他們的一應用度比起霍禹,素來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霍山長霍雲一歲,卻要沉穩許多,又因為他是長子,去年,霍光便將他安排進了光祿勳為郎官,因為他無心為將,最近又任他為給事中,打算讓他走自己昔日路子。
霍雲卻與霍禹一樣,對文案之事沒有半點興趣,霍光也沒有多過問。
霍光可以不拘束他們,霍山卻不樂見自己唯一的手足整日裡跟著霍禹遊手好閒。
——雖然霍光待他們比親子還好,但是,他們畢竟只是他的侄孫。
——他們可以得到霍光的照拂,卻不可能直接獲益。
——即使霍光願意,他們又怎麼能心安理得?
——更何況,無論有多少大勢可依可借,到最後,還是要靠自己的本事……
——沒有誰能讓誰依靠一輩子的!
霍山思忖著——藉著這個機會,必須要讓霍雲明白這個道理。
霍家發生的一切除了當事人便再沒有人知道,劉病已當然更不會知道,自己頭一次獨自出遠門便引發這麼多事情。
回到掖庭,見自己的居所仍是離開的模樣,顯然,還沒有人發現自己的離開,劉病已頓時鬆了一口氣。
——雖然被發現也沒有什麼,但是,能這樣不被發現總是更好一些。
拾掇了一下自己,換了一身宦者衣裳,劉病已便趕去建章宮,不料到了駘蕩宮,卻發現兮君居然不在。
留守的宮人年紀不大,可能是知道這個少年與中宮交好,便隨口說了原因:“今年三輔的良家子已到,長主請中宮一同閱選。”
劉病已這才明白,為什麼自己離宮沒有被發現,心中不由慶幸不已,向那個容貌清麗的宮人道謝後,正要離開,卻又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不禁臉色慘白地轉身問道:“良家子閱選在哪裡?”
宮人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在未央宮長秋殿。”
看了看天色,劉病已的臉上頓時不見一絲血色——這個時候,閱選必然快要結束,皇后與長公主將返回建章,跨城輦道恐怕已經戒嚴了……
——他該怎麼回去?
宮中同樣有宵禁,入夜之後,宮掖門戶皆閉,非詔令准許之人,不得通行……
雖然有張賀護著,劉病已在掖庭素來是任性行事,但是,張賀的縱容從來都是有底線——那就是宮規禁令。
儘管從沒有明說,但是,劉病已很清楚,任性張狂與觸犯宮禁是不同的,後者……即使是天子,也未必能包庇,何況張賀只是一個六百石的掖庭令?
雖然心中驚恐不已,但是,面上劉病已依舊保持了鎮定,至少是除了臉色慘白,便沒有其它問題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一聲困惑的質疑讓宮人與劉病已的同時不由顫慄。
“見過光祿勳。”兩人戰戰兢兢地行禮。
張安世一聽聲音便看了一眼劉病已,立刻認出他,心中不由一驚,隨即又看了一眼宮人,眉頭不禁皺得更緊了。
劉病已與斷然下令:“把曾孫帶走!”
劉病已心中一緊,但是,被郎衛帶走時,他反而鬆了一口氣。
見他沒有鬧,張安世也鬆了一口氣,目光轉到那個宮人身上,看了一會兒,卻什麼都沒有說,便轉身離開了。
待光祿勳與巡視的郎衛離開,那個宮人也一下子伏倒在地,背後的冷汗已溼了幾重衣衫。
漢制,皇帝起居儀宮司馬門內,百官案籍出入,營衛周廬,晝夜誰何。殿外門署屬衛尉,殿內郎署屬光祿勳。光祿勳居禁中,有獄在殿門外,稱之為光祿外部。
劉病已便是被郎衛帶到了這個名為光祿外部的官獄。
因為是在宮中,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