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根本就是很清楚這一點,才故意提這種要求的!
站在橫橋北首,極目東眺,劉病已有些懷疑——那麼遠的距離,僅靠步行,自己能不能到達茂陵?
掂量了一下背上的包袱與腰間的荷包,劉病已無奈地搖頭——之前為了買那些小玩意兒,已經耗費了他不少零用,剩下的這些錢只夠他在先生處的正常開銷。雖然張賀與史家對自己的一切用度都很大方,但是,畢竟兩家都不是豪富家門,尤其是史家,本就人口眾多,他也不敢太過揮霍,更不好因為這種原因向他們開口再要錢。
嘆了口氣,劉病已只能尚著大道,一步一步走向茂陵,心中萬分慶幸,先生的事情沒有辦完,自己雖然向張賀說得含糊,但是,房中也留了一片簡,說明自己有事要辦,應當不會讓人太過擔心。
已入八月,天高氣爽,雖然路途遙遙,但是,步行也並不是那麼讓人難以忍受,這又是劉病已第一次出長安,更是分外好奇,一路上走走停停,很快便將之前的煩惱拋到九霄雲外了。
從長安到茂陵的大道並不算繁忙,但是,一路上也算是車流不斷,休息了一會兒,沒走兩步,就聽身後又有鑾鈴的清響,劉病已連忙讓到道旁,一行三輛車從他眼前駛過,前有導騎,中有衣車,顯然是一家出行。
噼!
“停車!”長鞭空擊的同時,為首的安車中忽然傳來一聲喝斥,一行車騎立刻停下。
劉病己掩著口鼻以避車馬激起的煙塵,卻見前面有一人疾步向自己所站的地方走來,不由又往邊上讓了讓。
那人十分魁梧,雖然頗有些年紀,鬚髮皆白,但是精神矍鑠,待他走近了,劉病已才發現那人形容特別,竟是個匈奴人。
劉病已正在驚訝,卻見那人在自己面前站住,作揖而言:“家主人請小公子一敘。”語速很慢,咬字也很吃力,顯然的確是異族人。
劉病已警覺了,剛要開口推辭,就見那人竟看著自己出了神,眼中滿中懷念與悲傷,心中所想的拒絕之辭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那……那便去吧……”劉病已結結巴巴地應承,那個匈奴人立刻回神,正色又行了禮,轉身領著他往前面第一輛車走去,劉病已很快便發現,這個高大的匈奴人步伐很慢,顯然是在照顧他,心中不由稍安。
安車上只有一個看上去已是知天命年紀的素衣男子,兩鬢斑白。這是一個讓劉病已想到自己先生的男子,儒雅溫和,風度翩翩,甚至這個比先生年輕不少的男子眼中,也有他只在年邁的先生眼中看過的滄桑悲涼,此時,那雙眼睛正以一種複雜的神色望著自己。
“主人……”匈奴人的低喚讓男子從思緒中回神,以和靄的態度詢問車旁的少年:“這個時間,小公子為何獨自在道旁?”
劉病已不認為一身麻葛短衣的自己能被一個看起來身家不凡的長者稱為“小公子”,因此,原本稍稍安心的他再次警覺起來。
“大人吩咐過,不能與陌生之人交談。”劉病已擺出乖寶寶的姿態。
男子愕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從他腰間的寶鏡與肩上的包袱上掃過時,分別多停留了一會兒。
“我希望……我不需要通知小公子口中的大人。”原本神態溫和的男子微微皺眉,隨著他的話音,原本分散的隨從立刻稍稍靠近,將劉病已圍在當中,“但是,如果小公子不說明原因,那麼,我就不得不通知你的大人了。”
劉病已心中戒意更盛,面上卻依舊一派天真:“君知道我家大人是誰嗎?”孩童般的狡黠讓周圍的隨從不由輕笑。
男子也輕笑:“讓我想想,該通知誰呢?……雖然聽說史家打算遷居長安,不過,目前還沒有來,還是通知掖庭令比較合適……達安支!”
“你認識我?”劉病已目瞪口呆。
男子一怔,笑容漸漸消失,竟又看著他出了神,直到那個匈奴咳嗽出聲,他才恍然回神,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關切地再一次詢問相同的問題:“小公子為何在這裡?”
“我要去茂陵!”這一次,劉病已給了答案。
男子又是一怔,周圍的隨從也有不少人顯出訝異之色。
“去茂陵?”他輕聲重複,眉頭緊鎖,“小公子去茂陵做什麼?”
劉病已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何對自己去茂陵如此在意,但是,直覺地,他不想說明實情,因此,他只是含混地回答:“我答應了別人一樁事,必須去茂陵才能做到。”
男子微微揚眉,沒有再追問,只是道:“我們一家也正要去茂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