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歲末,顯姬為霍光生了一個女兒。
霍光卻是不在意,隨口道:“一兩天,能有什麼事?”見妻子還要反駁,便溫和地低語:“幸君的身子不好,我看她那位家姑也不是易與之人,你在這兒,那位大家當有幾分顧忌。”
聽丈夫這般,東閭氏立時便應承了,畢竟,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至於顯姬……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生育!
待霍光快出後院時,上官桀的妻子才匆匆趕來,與霍光賠罪,連道不是。霍光卻是沒心情她這麼個婦人計較,客客氣氣地漫應了兩句,便告辭離開。
登了車,直往建章而去,霍光不禁又想起女兒給外孫女起的小字。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輕聲低吟了一遍,霍光忍不住搖頭,不明白女兒怎麼會想到這麼一句。
——聽起來倒像是心有所屬似的……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便讓霍光再度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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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母親的話,霍幸君不禁一怔,抱著女兒的雙臂不由一緊,惹來女兒手舞足蹈的抗議。
“為人母了還這般莽撞!”東閭氏忍不住輕斥了女兒一句,待看見女兒有點茫然的神色,才驚覺不對。
“幸君……”
“沒事!”霍幸君立時回神,微笑著回應母親。
東閭氏見狀,也不追問,笑著問女兒可要休息,待女兒擁著外孫女躺下,睡著了,才輕手輕腳退出內寢,正與剛進門的上官大家遇上,兩人便到屋外,輕聲商量明日的接子移室的諸項事宜。
內寢中一片寂靜,摟著女兒的霍幸君雖然緊閉著雙眼,卻並沒有睡著。
纖細的手指擱在女兒的頸後,感覺著女兒柔軟的胎髮,霍幸君感覺自己的思緒又回到了那個冬日的午後……
史良娣的寢殿中,得知皇孫所幸宮人有孕的太子在欣喜之後,一臉遺憾地看向她,又是關切又是期待地道:“幸君,快點生個孩子吧!若是女兒,就給我做孫媳!”
她又羞又惱,實在不知如何應對這個素來關愛自己的儲君,還是史良娣拍著她的肩,為她解圍:“太子是長輩,哪有這樣說話的?再說,太子知道一定是男孫嗎?”
劉據伏在憑几上悶笑:“沒關係,總會有一個男孫能娶她的女兒的!”
這下連史良娣都詞窮了。她也是腦中靈光一現,肅然正色地對劉據道:“太子信諾。日後,妾小女不堪他人室,定致太子家!”
史良娣愕然,隨後抬手以袖掩面,卻掩不住那一聲聲壓低的笑聲,劉據也是愣了一會兒,才將雙肘支在憑几上,雙手抵在頜下,困惑地道:“幸君,你與上官安的女兒能不堪到何種地步?”
霍家人的容貌都是絕好,上官家怎麼說也是形容端正,能差到什麼地步去?
她卻是早已有了主意,一本正經地道:“妾不知先大母的形容,家姑……”她沒有說下去,不過,意思已經明瞭——上官桀的妻子著實沒什麼姿色可言。
見史良娣附和地點頭,劉據撫額呻吟:“不會那麼巧吧……”
那是徵和元年的初冬,長安城尚未經歷閉城門大索十一日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