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劉據的行動,因為天子的應對,這一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也許從壬午那天的收捕行動開始,便註定了這是一局將毀滅一切既有存在的殺局!
——局中人用生命與鮮血將更多的無奈、悲痛加諸他人……
——或不願、或無力,沾染了那絲血色的人永遠掙不開那層命運之線織成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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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幾乎所有人的心目中,劉據是完美的儲君——不像惠帝那般軟弱,不像景帝那般暴躁,也像他的父親、當今天子一樣好高騖遠。
他身上有衛家人溫文爾雅的特質,沉穩內斂,不焦不躁,但是,作大漢太子,他身上更不缺乏劉氏的堅韌固執。
也許是因為所受的寵愛太過,在面對自己那位君臨天下的父親時,劉據反而是最沒有畏懼之心的,因此,對天子的決策有異議時,只要他認定了道理,便敢對天子直言,並毫不退讓地固執己見。
天子御下嚴苛,對嫡子卻頗有幾分無可奈何的意味,只能在愛子堅持己見時,調侃地開解——我這是為你的將來解決麻煩。
雖然軍中將尉對明顯不熱衷兵事的太子不無猶豫,但是,韓說從不認為劉據對征伐四夷、開疆拓土毫無興趣。
——衛氏自軍功興,身上有衛氏血統的劉據會反感兵事?
軍中也有人支援太子——今上接連用兵,匈奴之後,又伐南越、朝鮮,雖然功業顯赫,但是,隨之而來的是國庫空虛、百姓貧困的一系列問題。
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兵事絕對不只是戰事。
出身世家的韓說是支援太子的——趁著四夷衰敗,大漢的確到了休養的時機。
熟習經史的天子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更希望能夠在有生之年畢全功於一役,看到四夷賓服的功業大成。
正因如此,百官公卿之中,不乏有識之士支援太子——就像天子自己說的“欲求守文之主,安有賢於太子者乎?”
——秦三世而亡的前鑑猶在啊!
——今上之後,大漢需要的是守成安內的賢君,而不是如今上一般雄才大略的英主!
儘管內心支援太子,但是,韓說很清楚——無論如何,如今,大漢的君主是今上,而不是太了。因此,在使者以那份內容與天子此前的作法大相徑庭的詔書時,韓說愕然起身:“太子豈可行如此大謬之舉?”
——收捕奉詔行事的使者……與大逆何異?
使者聞言便大驚失色,在反應過來之前,袖中的淬毒短匕已刺向韓說裸露的前頸。
饒是韓說本是武將出身,猝不及防之下,終是沒能完全避開泛著不詳的幽暗光澤的匕首。
只是劃破些許面板的傷口並不痛,但是,失去力氣的酥麻感立即席捲了全身,韓說甚至來不及調整到安全的姿勢便驟然摔倒,卻沒有任何預料中的痛意。
韓說已經無法動彈,過了片刻才發現那個使者用更為狼狽的姿態充當了自己的肉墊。
“韓將軍……我……”使者慌亂不已,他反應過來便知道,方才壓低聲音表示驚愕的韓說其實並無惡意。
“你用了毒?”韓說倒是很平靜,“想來是為了以防萬一,必是不可能備解藥的……”
“……是……”使者點頭,內疚不已,不假思索便道,“將軍放心,臣必以死謝罪!”言罷便重舉匕首,對準自己的脖子,立即就要自盡。
“稍待!”韓說立即出聲,“我還有話需君轉告太子!”這句話也阻止了親衛部曲意欲將使者格殺當場的衝動。
使者稍怔,卻依言放下匕首,畢恭畢敬地道:“將軍請說,臣必不遺一字。”
韓說已感覺到胸口發悶,明白時間不多,便喘著粗氣,急促地對使者道:“上最重權柄,太將軍、冠軍侯昔日……即使合乎法度,又何曾敢擅專一事?……太子今日之舉……一則恃寵妄為,二則害父子無間之信,大謬……事已至此……唯先除江充、丞相……再……再自詣御史請罪……不可再亂法……亂為……切記……切記……大……”
韓說終究沒有支撐到最後。他雙眼圓瞪,抓著使者手腕的五指依舊扣得很緊,但是,已再無氣息。
臉色煞白的使者緩緩掰開光祿勳的手指,隨後在韓說的親衛部曲憤怒的瞪視下離開按道侯家。
就在按道侯的宅第高張靈幡之時時,霍幸君乘著安車進了未央北闕。
——霍這個姓氏在太子掌控的長安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