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阿母……”
半晌,劉弗陵回過神,略略抬起頭,滿眼苦澀地望著沒有意識的女孩,喃喃地重複自己所聽到的話語。
“……我也想阿母啊……”劉弗陵低聲道,眼中的苦澀卻更深了幾分,心中更是酸澀不已,可是……
“……可是……朕連做夢都不敢喚她啊……”劉弗陵輕聲低喃,語氣中帶著無盡的思念與自嘲。
——沒有怨恨……
——他能怨誰呢?
他的先妣死得太不清楚,卻是明明白白地“有過見譴,以憂死”,甚至於都沒能葬入茂陵!
——那簡直是從徹底免除了他的先妣的所有身份……
——連陪葬帝陵的資料都沒有啊!
他那時就在先帝的身邊,他連多問一句都不敢啊!
侍奉他的宮人每一日都是惶恐地叮囑他——不能惹陛下不悅……不能說任何與他的母親有關的事情……最好……連想都不要想!
他那時多大?正是似懂也非懂的年紀,除了聽從之外,什麼不敢做!
等到登基了,看著霍光,他更加惶恐……
——年紀越大,這份惶恐越重!
——因為,長大了,他才明白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
劉弗陵不相信,霍光不知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
——即使當初不知道,這麼些年下來,霍光是大司馬大將軍,他什麼查不出來?
劉弗陵不能確定——自己的諸多算計,究竟是因為霍光威脅到了他,還是因為他根本不敢相信霍光會忠誠於他!
——他不敢相信霍光!
其實,無論何時,霍光都是畢恭畢敬的,一舉一動幾乎可以有規與矩來測量。然而,每一次看著霍光分毫不差的舉動,劉弗陵都隱隱覺得背後發寒!
他聽說過,先帝時,霍光出入禁闥二十餘年,未曾有過失不說,每次他出入、下殿門,止進皆有常處,禁中的郎、僕射悄悄細察,竟是每次都不失尺寸。
——為人謹慎若此……究竟要有多麼細的心思、多麼沉穩的毅力才能做到?
——就算他是天子,一舉一動皆須嚴守規矩,想做到止進之處不失尺寸也是極難的!
劉弗陵曾經親自嘗試過,卻連一天都沒有堅持下來!
——這樣的人……如何不可怕?
從那時起,劉弗陵知道,自己對霍光不止是滿心戒意,更是滿心的恐懼!
——為人君者,對臣下心存懼意……
劉弗陵很清楚,這是多麼的不可以!
——清楚卻無法改變啊……
似乎就是從那時起,劉弗陵決定了——他想當真正的天子……這個世上就不能有霍光!
……
回憶至此,劉弗陵陡然警醒!
——霍光知道他的心思了?
——雖然以大司馬與大將軍的權力,調兵遣將從來不需要天子的允准,但是,一直以來,霍光從不曾真的連奏報的形式都如此敷衍!
——這是第一次!
——霍光想告訴他什麼?
“……且將軍為非,不須校尉……”
劉弗陵忽然想到自己曾經說過的話,低喃出聲的同時,也駭然地瞪大眼睛。
——霍光在警告他!
——宮禁之中,能免執兵宿衛的除了身為宦者的中黃門,便是諸郎、期門、羽林!
——當然,掌宮門衛屯兵的衛尉屬下也有宮中巡徼的權力……
這些人……除了中黃門……哪一個不在大司馬、大將軍的管轄之下?
劉弗陵只覺得心中一窒,竟是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嗯……”
驚駭之下,劉弗陵的手上不由用了力,兮君有些痛苦地呻吟出聲。
劉弗陵連忙放鬆力道,小心翼翼地看著兮君。半晌,見她並未清醒,才不由苦笑。
“朕何必如此?”少年天子低聲自問,卻連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究竟在說什麼……
自嘲的一笑之後,看著自己的皇后稍稍鬆開緊皺眉頭,卻仍然是一臉不好受的模樣,劉弗陵忍不住長嘆一聲,隨即將兮君打橫抱了起來,轉身下樓。
——他跟這個小女子較什麼勁?
——她這個皇后……又比他這個皇后強多少呢?
劉弗陵從來不曾抱過自己的皇后,這會兒,真的將小女孩抱在懷裡了,他才陡然發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