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倚華道:“如果有人改變主意,就給一次機會。”
倚華不再勸諫,低頭應命:“唯。婢子明白。”
殿上其他人聽到皇后這樣的吩咐,無論是何想法,都不由動容。
——他們是中宮的臣妾、屬吏,他們的命運從來都與皇后捆在一起。
——榮辱生死,皆身不由己。
——如今,無論結局如何,這位年幼的皇后所給予的是選擇的權力!
——掌握自己的命運……這是她唯一能給予的,也確實給予了!
——既然是自己的選擇,日後如何……就不能再怨任何人了!
“中宮恩澤,婢子永銘於心!”一個宮人重重地叩首。
兮君循聲望去,只見一個身量不足的女孩,一身綠衣,伏首在地,看不清模樣,不過,聽聲時,觀身量,兮君猜測,這個宮人不會自己年長多少。
——宮人皆是從官婢中,選年滿八歲的女孩,自幼調教,在禁中侍奉,不得出禁門,直到年滿三十五歲出嫁,才能離開禁中。
兮君不由微笑:“恩澤?這算什麼恩澤……”
眾人語塞,一時之間,全都無言以對。
兮君是真的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有恩於眾人的決定。
——這個時候,沒有哪一個立場是沒有風險的。
——說白了,她只是不想自己身邊再有異心之人了。
兮君勾起唇角,笑得淡漠——事到如今,她也想任性一回!
——誰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如今……誰會比她更危險?
兮君不由看向倚華:“長御不悔?”
——她就這麼有信心嗎?
——抑或是……
望著年輕的長御,年幼的皇后目光閃爍。
……抑或是……只是想兩面取巧?
倚華鄭重地稽首,再拜,隨後才抬頭看向皇后,再開口時卻已恭敬地垂眼:“婢子從來只有一個選擇!”
——從沾染了那年的血色開始,她再無其它選擇。
兮君有些不明白她話中若有所指的是什麼,但是,她的話意還是明顯的,於是,兮君不由鬆了一口氣,隨即又是一陣恍惚。
——她竟是在慶幸……嗎?
兮君閉上眼,隨即抬手,握著拳的右手狠狠地擊在憑几上。
——她在慶幸,她的外祖父無意傷她……
——她在慶幸,她是可以安然無恙的……
……
年幼的皇后覺得心中一陣酸澀,那種讓她窒息。
“中宮!”長御們驚呼著上前。
倚華離皇后最近,進了幄帳便連忙捧起她的右手,生怕她弄傷了自己。
兮君掙開倚華的手,忿恨地瞪著她,冷笑而言:“長御如此有信心。”
倚華正在擔心,見她將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才鬆了一口氣,隨即便聽到皇后的質問,不由訝然抬頭,一時竟沒有明白兮君的意思。
倚華沒有明白,其他長御卻是明白的,幾人對視一眼,便一起退出繡幄。
倚華只怔了一會兒便反應過來,剛要回答,便發覺了其他長御的動作,不禁皺了一下眉,隨即便有了主意。
因為離得近,倚華乾脆傾身湊到皇后的耳邊,又壓低了聲音,道:“中宮當對大司馬有信心。”
兮君不由一愣。
——大司馬?
孝武皇帝元狩四年初置大司馬,冠於將軍號之上,雖然不是加官,但是,因為只授於將軍,也就鮮少被用來單獨稱呼。
以兮君所知道的,她的外祖父更多地是被稱為大將軍,而不是大司馬。而衛青、霍去病,也多是被稱呼大將軍與驃騎將軍。
兮君回憶了一下——似乎只有霍去病給孝武皇帝上書請封皇子位號時,是自稱大司馬的……
兮君專注地思索著倚華的話,也就沒有注意到一名宦者從側殿進來,在殿中跪下並出聲請稟。
久久等不到皇后開口,那名宦者有些訝異地抬頭看了一眼。
倚華已經退出幄帳,低頭斂衽,只當什麼不知道,最後,只能由另一名靠近幄帳的長御輕聲提醒:“中宮……中宮……”
兮君茫然地抬頭,隨後才反應過來,順著長御的目光看向殿中所跪的宦者。
“何事?”兮君有些莫名其妙。
宦者朗聲稟奏:“臣昧死言,上車駕離開後便直上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