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回過神來了,卻又仍然是一臉茫然,他搖了搖頭,彷彿有些困惑難解,他望著霍光,茫然地詢問:“兮君怎麼可能對我說這些?”
霍光一愣,隨即也反應過來——是啊……他的外孫女怎麼可對劉病已說這樣的話?
——無論如何,兮君都姓上官……
——終究……這是家事!
——兮君素來知禮,怎麼可能對外人言及家事?
“既然如此,曾孫為何心存如此想法?”霍光和顏悅色地詢問,倒是真的不解了。
劉病已看了看霍光,忍不住撇嘴:“被張令接進宮之前,我聽到彭祖與佗說起皇后會不會更母姓……”
霍光皺眉,心中有些惱了。
劉病已仿若未覺,繼續道:“到了椒房殿,兮君病著,女醫翻來覆去說了好幾遍‘心思鬱結’、‘思慮過重’……兮君能想什麼?”
說到這兒,劉病已抬頭看向霍光,鄭重地施禮,道:“大人,兮君絕對不會害你的!若是被逼急了……”
劉病已臉色一變,實在是說不下去了。
然而,霍光又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外孫女……與她的母親一樣!
——真的被逼急了……怕是……怕是……
……玉石俱焚……
——說到底……兮君多多少少是有幾分霍家人的性子的。
……霍家人的性子……
——說白了……也就不給自己留半分後路!
兮君年紀小,能做的不多……但是……真被逼急……
——妥協……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霍家人……那真的是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做事……那就……誰也不要想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霍光的眼神閃了閃。
——若是那樣……兮君……
霍光想嘆息,但是,還沒有來得及嘆息,就猛然發覺劉病已竟然挪到了自己的席前,驟然放大的面孔著實嚇了霍光一跳。
“曾孫——!”霍光驚呼,卻也無可奈何。
劉病已卻是急了,直接伸手攀上霍光的胳膊,搖晃著祈求:“大人……兮君也是大人的外孫……也是大人的血脈……大人……不要牽扯上兮君……”
霍光被他這樣耍賴的動作弄得哭笑不得,但是,任憑劉病已如何哀求,霍光就是一聲不吭,等到劉病已終於沮喪地放棄了,霍光才輕輕拂開他的手,正色言道:“曾孫,若是有人這般求汝相助……曾孫會如何做?”
劉病已一愣,隨即羞愧地低頭。
霍光輕輕嘆了一口氣:“曾孫……曾孫心裡也是清楚的……”
——清楚這件事不是他可以輕易承諾的……
——清楚這件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決定的……
……若不是清楚……他怎麼會這樣胡攪蠻纏?
——不過是清楚地知道……兮君如今的處境是多麼兇險……
劉病已死死咬住嘴唇,心中充滿了無能為力的沮喪感。
——他……他……救不了……也幫不了……兮君……
……甚至……霍光現在也無法保證……兮君會怎麼樣……
劉病已低著頭,咬緊牙關,仍然無法阻止淚水落下。
——這就是……朝堂之上的爭鬥嗎?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當所有人都在為了保護生存的巢穴而全力拼殺的時候……誰會注意到那些毫無自保之力的弱小存在呢?
——他們是註定的犧牲嗎?
劉病已不甘……卻也不敢問……
——現在的答案已經很傷人了……他如何還敢再問?
少年的淚滴在紵麻布衣上,緩緩暈開,霍光看著,心中也是酸澀得難受,半晌才平復一些。
霍光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抬起劉病已的下頜,待看清少年臉上的淚痕,心痛之餘也有些不悅。他抿了抿唇,輕聲卻嚴厲地質問:“無能為力的時候……曾孫就只會哭嗎?”
劉病已一怔,隨即抬手,以衣袖抹去臉上的淚漬,同時狠狠地眨了幾下眼睛,總算將眼淚逼了回去。
——哭……有什麼用?!
劉病已在心中狠狠地教訓自己,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才好。
見他明白過來,霍光才緩了神色:“曾孫想保護兮君?”
劉病已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時,緊緊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