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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容貌端正,十分嚴肅,看上去便是不苟言笑的嚴厲長者,一身夾絮繒衣,極其熨貼合身,全身上下連一個褶印都沒有,看起來極有威嚴氣度。
這位便是從少婦幼時便開始負責教養諸事的傅母。
見那四人仍上沒有注意到老婦人的行動,少婦便沒有阻止傅母,待其走近,更是退開一些,離開了正對院門的位置。
見禮之後,年長的傅母很奇怪地詢問女主人:“女君為何來些?是不放心婢子與緋姬嗎?”
少婦連忙搖頭:“阿嬤做事,我怎麼會不放心?”隨即便低頭輕笑:“只是想來看看大郎屋裡的傅婢要不要添減一些。”
能做傅母的都是無夫也無子的有德婦人,一般都是因為無子被夫家休棄的女子,被休之前,她們大多也是做主母的,這位老婦人自然也不例外,又豈會聽不懂女主人的話?
因此,頗有年幼的傅母根本連一點驚訝之色都欠奉,只是微微躬身,低聲說了自己的意見:“婢子以為,不需要。”
少婦是極信任自己的傅母,立即便點頭:“既然如此,不動也罷。”稍停了一下,聽到院內依舊在玩鬧,少婦便笑著問道:“六年不曾見了,阿嬤覺得小公子如何?”
聽女君問及那個少年,老婦人不由露出一絲笑容,語氣也柔軟了一些:“小公子的性子內向了許多。”
少婦不由愕然,她身後的侍婢也都瞪大了眼睛。
——內向?!
少婦抬手指向院牆:“內向?”
院內的喧鬧愈發歡暢。
傅母嘆息著點頭,十分憐惜地對女主人說明:“兩位郎君正是看小公子沉鬱不樂,才故意逗他的。”
——若非如此,史高也不會待在屋裡,面都不露一下。
少婦恍然,隨即也神色黯然地嘆了一口氣:“可憐!”
少年心性多是好玩鬧的,當年劉病已在史家也是淘氣得讓眾人都極頭痛,那時,史恭的母親貞君尚在,對這個曾外孫痛愛非常,史恭也不好過於嚴苛地管教,如今六年不見,那個淘氣非常的孩子竟變得內向了……
——這六年,他究竟過得如何啊……
少婦不由又是一陣無語的嘆息。
……
“三舅舅!!!!”
劉病已陡然厲聲尖叫,院內院外,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
史曾也被他嚇著了,待回過神才發覺自己方才拿著的東西竟被劉病已趁機奪了過去,不由氣急敗壞地跺腳:“劉病已,你使詐!”
院外,少婦不由抿唇失笑,隨即便往院門走去,侍婢剛要通報,就聽到劉病已焦急地話語:“這東西不能有損的!這是我出入宮禁的名籍!”
少婦不由大駭,等不得侍婢通報,便疾步走進院內。
“小君!”
“母親!”
院內諸人一見少婦便各自按稱呼行禮,只有劉病已怔怔地望著向自己走過來的少婦,手足無措地,不知該叫什麼。
昨日一直忙著家事,少婦並未特意見劉病已,因此,這還是劉病已六年來第一次見到少婦,一時間,他竟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少婦了。
少婦也沒有計較他明顯的失禮,走到他身邊,便取了他手中的長牘,看了一眼,便又交還給他,轉身教訓史玄與史曾:“越發沒有輕重了!你們不知道名籍是何物嗎?”
“母親教訓的是!”史玄與史曾低頭認錯。
齊魯尚儒,史家也不例,長幼尊卑,禮儀制度,一條條規矩,斷沒有為人子卻逆大人之言的道理,甚至連辯解都是不被允許的。
少婦正要繼續教訓,卻因史高從屋裡出來見禮,而不得不暫停,看了繼母一眼,史高小心地開口:“母親容稟……”
少婦有些意外,卻仍舊點頭應了。
史高連忙謹慎地解釋:“二郎與三郎不是不知道名籍,而是……實在是其它物件無法讓病已上心……”
少婦一愣,倒無話可說了。
片刻之後,少婦嘆了一口氣,對三個繼子道:“小公子身處宮禁之中,不比我們多少可以隨心。我是婦道人家,不過,也知道禁中闌入便是死罪,連長公主也只能輸馬為其減罪,小公子的名籍若有損壞,實不是我們能擔帶的罪名……”
史高三人聽得專注,劉病已卻只注意到一件事。
“長公主為誰輸馬減罪?”他不由訝然出聲。
注:傅婢,侍婢。《漢書.王吉傳》:“﹝崇﹞為傅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