枍詣宮正寢東廂中,年幼的皇后第一次看少年毫不遮掩的喜悅姿態,那種彷彿擁有天下一切至善至美之物的歡樂,在少年的全身激烈地燃燒,眩目的光彩幾乎讓人無法睜眼……
“兮君……兮君……”
少年繞著女孩,一聲聲地呼喚,希望女孩能夠分享自己的喜悅。
年幼的皇后縱容地微笑,直到他終於累極停步,才好奇地追問:“小哥哥究竟為什麼這麼開心?”
少年在女孩面前坐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雙手執起女孩的雙手,輕輕地搖擺,笑逐顏開地對女孩說:“我的舅公與舅舅們來長安了!”
少年歡呼著,女孩卻為這個訊息愕然。
“舅公?舅舅?”女孩困惑地重複,“這值得高興嗎?”
——反正她是不會因為見到自己的舅舅而開心至此。
少年重重地點頭,依舊拉著女孩的手,細細訴說:“當然!他們這次是遷居長安!再不走了!”
女孩仍舊不解,側頭思忖了一會兒,終於恍悟——她的這位“小哥哥”並沒有太多的親人……
——想來,就如同她見到外祖父一般的感覺,安心得讓人無法不愉快。
女孩點頭,微笑著對少年道:“那真是太好了!”
得到贊同,少年更加愉悅地跳了起來,連帶著拉起了女孩,蹦了好幾下,才因為女孩的喘息而停下。
“兮君沒事吧?”少年緊張地詢問。
年幼的皇后滿臉通紅,急急地喘了好幾口氣才能回答少年:“沒事!”
小小的插曲之後,少年再不敢肆意妄為地發洩滿心的喜悅之情,小心地扶著女孩坐下,眼中滿是緊張。
“我真的沒事!”女孩眯著眼睛微笑,“誰讓你動作那麼急?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已。”
劉病已這才安心,隨即便聽到女孩好奇地詢問:“小哥哥今天怎麼會出宮的?是去玩的嗎?長安城裡熱鬧嗎?”
想到女孩比自己還小,卻不得不履行皇后的職責,一整天都在進行各項祭祀,再對比自己今日的開心,劉病已心中不由有些愧疚,於是,便極為仔細地為女孩講述自己今天的經歷。
兮君自然是聽得津津有味,待聽到劉病已不好意思地說到自己因為見到親人太激動,而痛哭流涕,她更是笑得前俯後仰:“小哥哥這般大了還撒嬌!”
劉病已又羞又急,卻無可奈何,漲紅了臉,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取笑了一番,年幼的皇后並沒有繼續為難自己的小哥哥,攜了少年的手,細聲慢語地詢問:“小哥哥現在有至親了,不會不理我了吧?”
小女孩斂了笑容,眼中滿是憂慮。
兮君十分擔心——雖然貴為皇后,但是,深深的宮禁之中,她並沒有知心之交,少年天子是她的夫、她的君,卻不是可以依賴傾訴的親人,她的親人被深灰色的高高磚牆隔在她的生活之外,眼前的少年是她在禁中唯一可以無所顧忌地交談的人……
劉病已一愣,隨即便鄭重地許諾:“當然不會!”
他知道女孩是多麼寂寞——君臣之分、男女之別……太多的規矩束縛著年幼的皇后,讓人不禁擔心……未曾綻放的花苞真的能堅持到盛開的那一天嗎?
劉病已心疼這個女孩——即使他根本沒有資格為大漢的皇后心疼……
小女孩滿足地微笑,拉著他追問酒肆是什麼樣子、所賣的酒是什麼顏色、城外原上的雪景如何……劉病已的口才本就好,此時更是極盡誇張地形容種種事物,小女孩聽得專注,連連追問,直到倚華再三催促,兩人才不甘不願地停下告別。
“要不,我明天再來?”見小女孩一臉遺憾,劉病已猶豫了一下,輕聲提議。
兮君先是一喜,隨即又搖頭:“明日列侯夫人必要進賀的……”
——治宴、賀儀,一番動作下來,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劉病已也沒有再堅持,拍了拍兮君的手,輕聲道:“也好,就算明日有空,你也要準備後日的祀禮。”
想到後天的祭祀,兮君不由苦了臉,隨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揮手趕他走:“快走!快走!”——哪壺不開提哪壺!
倚華以袖掩面,對自家女君的遷怒行徑實在是不忍卒睹。
劉病已摸了摸鼻子,低頭離開。
“中宮不該遷怒的……”
服侍皇后脫去外衣、包好頭髮,隨後扶著皇后在寢臺上躺下,遣退其他侍御後,倚華一邊放下四面的帳簾,一邊輕聲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