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邑長公主驚恐地捂住嘴,好容易才按捺下那聲驚呼。
劉弗陵沒有看她,靜靜地低著頭,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緊緊握起。
接下來,好一會兒,姐弟倆都沒有出聲,一片寂靜中,鄂邑長公主的心情也漸漸平靜下來,正要開口勸慰,就聽到少年異常淒厲的聲音:“或者,請皇姊去問問大將軍,朕這個皇帝還能當多久!”
“陛下!”鄂邑長公主幾乎是跳了起來,失聲驚呼。
“陛下?”
“主上?”
長公主的驚呼傳到殿外,又是一陣混亂。
“沒事!”劉弗陵淡然揚聲,冷冷地拒絕殿外眾人的關切。
金建不由握緊了拳頭,盯著關起的殿門看了好一會兒,才被兄長拉著,緩緩退開。
“阿兄……”金建低聲喃語。
“嗯?”雖然心憂殿內的少年天子,但是,金賞仍然沒有忘記關注有些失神的弟弟。
金建緩緩地將手腕從兄長手中抽出,隨後看著一臉驚訝地兄長,低聲懇求:“阿兄,你不要娶霍渺君了,好不好?”
金賞瞪大了眼睛,想痛斥卻不便高聲,想教訓卻又捨不得傷唯一的至親,最後,他只能輕輕搖頭:“建,我們還有母親,有姊妹……更不必說還有二叔那邊的弟妹……我們賭不起。”
——他何嘗不憐惜天子?只是,他身上不僅只擔著自己的生死榮辱啊……
——與大將軍為敵……
——若是他們的父親尚在,也許……
——他們卻是無能為力!
金建用力咬住嘴唇,隨即就品嚐到自己的血的滋味,但是,他始終沒有鬆開,金賞也沒有勸,只是伸出手,緊緊地握住弟弟的手。
西廂之中,鄂邑長公主同樣緊緊握著弟弟的手,觸手的冰冷感覺讓她霎時打了一個寒顫,卻始終不曾放手。
“陛下……”長公主跽坐於床側,眉頭緊鎖,一臉躊躇,竟是無法將話說下去了。
“皇姊想問什麼?”劉弗陵沒有試圖從鄂邑長公主的手中收回雙手——被溫暖包圍的感覺真很難讓如置冰窟的人拒絕。
鄂邑長公主咬了咬牙,終究是問了出來:“陛下肯定大將軍有異心?”
——時到今日,他們姐弟除了彼此還能依靠何人?
劉弗陵抬起頭,目光越過鄂邑長公主的所在,望著前方放下的錦帷,良久無語。
“陛下……”鄂邑長公主實在無法忍受這樣的沉默,稍等了片刻便再次出聲。
劉弗陵微微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隨即以同樣低的音量對自己的皇姊道:“我不知道大將軍究竟有沒有異心,我只知道,今天,我若是敢問罪大將軍,光祿勳等就一定敢‘清君側’!”
——清君側……
——多麼完美的理由!
——昔日吳楚七國敢以此為由擅自興兵,直指長安,張安世他們會不敢兵逼建章?
劉弗陵再次握緊了雙拳。
——那些人心中何曾對他這個天子有一分真正的敬畏之心?
天子的由衷之言讓鄂邑長公主的臉色更加蒼白,她更加用力地握著年少天子的手,藉著這樣的動作鎮定自己難安的心緒。
“陛下會不會多慮了?大將軍畢竟是先帝詔命的輔臣……”鄂邑長公主虛弱地反駁著,心中卻也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在說:“事關大漢社稷,先帝不會選錯人的。”
——無論如何,他們的父親肯定會以大漢社稷為第一考量的。
鄂邑長公主尚在猶豫掙扎,卻沒想到年少的天子忽然就抽回了手,她不由一驚,抬眼看向天子,卻見少年咬緊牙關,一臉忿恨。
她不由心驚,竟忘了自己正在跽坐便想後退,幾乎就要踉蹌著仰躺栽倒,幸好少年又伸手拉了她一下。
“……謝……謝陛下!”不好再跽於床前,鄂邑長公主只能站起身,勉強鎮定了一下,才想到參禮致謝。
劉弗陵依舊一臉慘白,見她站穩便鬆開手,冷淡地垂下眼。
見他如此姿態,鄂邑長公主方鎮定一些便再次不安,猶豫了一下,她還是開口:“陛下……陛下不是也不確定嗎?為什麼不往好處想?”
——他們無能為力啊……
劉弗陵沒有再看自己的皇姊,沉默了一會兒,又伸手拉過加了綈錦的憑几,卻始終沒有開口。
“陛下……”鄂邑長公主實在不明白,這個時候了,她這位天子弟弟怎麼還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