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點特別難熬。
就是李嬸的手藝。
暫不說葉柏涵前世的家境雖然不如何,到底是活在一個各種烹製工藝都發展得極為成熟的時代,就說他這一世吧,那可是皇家出身,還是明皇唯一的小皇子。在吃食上素來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而李嬸卻只是一個普通的村婦,平日裡能吃得飽飯就不錯了。伽羅山好歹是仙山,真道宗也是堂堂正正的仙門,就算道人們都早已辟穀,卻也不可能缺凡人一口吃的。
因為韓定霜在真道宗的地位和葉柏涵的特殊身份,洗塵峰那邊每日送過來的食材可以說是極為豐富,不但各種蔬果肉食一應俱全,其中甚至還夾雜著靈谷靈蔬和極為珍稀的妖獸肉。
但是這種東西放到李嬸手中任她處理,卻是完完全全的糟蹋。
李嬸如今雖然不缺吃食,但多年積習卻是完全難以改變的。她原本見識不多,會處理的食材和會做的菜式就十分貧乏,更要命的是她還捨不得用油用鹽,做出來的菜自然就寡淡無味,難以下嚥。
飲食水準突然從皇家標準跌到了貧民層次,雖然葉柏涵努力地想要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嬌氣,然而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他到底沒堅持下去。
實在忍無可忍,他這天終於沒忍住自己動了刀。
五六年沒做菜,還頂著個孩子的身軀,葉柏涵的刀工也就那樣了。灶臺跟煤氣灶電氣爐也不一樣,火候非常不好控制,葉柏涵覺得成果也就算差強人意。
但是當菜餚烹製得差不多的時候,李嬸聞著那香氣,整個人都被驚呆了。她被葉柏涵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一時之間,她竟然忘了看到葉柏涵踩著木墩兒站在灶臺前的驚訝,也忘了要把葉柏涵從木墩上抱下來。
韓定霜從演武場早課回來,剛到小樓門口就聞到了一股濃香,那氣味和李嬸平日所做完全不同,似乎隱隱還帶了一股藥香。他頓時大感好奇,還以為李嬸拿出了什麼壓箱底的本事,結果走近一看,卻發現竟然是葉柏涵站在一個小木墩上對著灶臺在搗鼓。
他在自己都還未意識到的時候,就如同一陣風一樣地飄到了灶臺前面,把葉柏涵抱離了煙氣滾滾的灶臺。
葉柏涵被抱住之後,就仰頭向後試圖看一眼是誰在阻攔他的工作,結果正好跟韓定霜四目相對。
韓定霜看到男孩譴責的眼神,沉默半晌,才開口解釋道:“……做菜……危險。你還小,別玩這個。”
他的話說得有點斷斷續續,明明聽上去也不像結巴,反而更像是在緊張。
葉柏涵抬頭看著這位冰山大師兄,眨了眨眼,覺得對方和自己想象得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開口說道:“可是我想吃好吃的。”
李嬸聽了,趕緊上來說道:“小姐想吃什麼,告訴李嬸,李嬸給你做就是了。”
葉柏涵心說李嬸你的手藝我都不能違心地說“還算差強人意”,但是到底沒有用言語去傷害無辜的李嬸――貧窮導致的缺乏見識並不是她的錯。
所以他最後只是說道:“那李嬸你先幫我把蒜給切成末,和醋汁調一下,加一勺黃酒,少許鹽,再加一勺旁邊的白色粉末。”
李嬸伸手便要去做,不料韓定霜已經搶先一步,隻手腕輕輕一抬,在幾個盛裝調味物的碗口敲了敲,裡面的粉末就揚了起來,自動灑到了醋盞之中。
李嬸一愣,才伸手拿了蒜臺,開始剝皮切末。
醋汁調和之後,葉柏涵又讓韓定霜將鍋裡的菜餚給端了出來――葉柏涵因為年少無力,所以並沒有做太難的菜式,做的多數是蒸煮燉烤的菜式,並沒有一樣炒菜……因為他翻不動鍋鏟。
雖然如此,當菜餚出鍋的時候,那香氣仍舊讓人心醉神迷。連韓定霜都忍不住愣了愣,突然感受了十丈軟紅的美妙。
葉柏涵的年紀幾乎都還能稱為幼童,而對這樣的小孩子都能出言恐嚇挑撥的色希音,在葉柏涵看來根本不是正常人。這種情況下,他怎麼會跟普通人一樣僅僅只因為小孩子的撒嬌而鬆口呢?
可是色希音還真的鬆口了。他不但鬆口了,似乎還很吃這一套,對葉柏涵說道:“來,給師兄笑一個,有你的好處。”
葉柏涵一頭黑線,心想:這臺詞怎麼像話本里惡少調戲良家婦女的?
然後又不以為然,他又不是賣笑的。
雖然腦子裡的念頭是這種樣子,他面上卻完全不露聲色,只是略顯茫然地,對色希音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的笑。
葉柏涵心裡給自己點了贊――演技棒棒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