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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變麻煩了,但是葉柏涵並不後悔。他心裡有自己的原則,一直知道什麼事情可以妥協,什麼事情不能妥協。
生活總是讓人一步一步地妥協,在這一點上葉柏涵也沒有例外過。他的上輩子本來就稱不上順心如意——父親出外打工,一去不回,令他幾乎記不起對方的長相;母親操勞過度,突然病故,只在他的記憶裡留下一點餘溫。
後來好不容易以優異的成績一路靠拿獎學金考上了大學,結果高考前夕,從小養育他長大的爺爺中風半身癱瘓,為了不連累孫子,竟然直接一頭撞死了。那幾乎令葉柏涵的世界塌陷了大半,也直接導致高考時葉柏涵發揮失常,雖然考上了志願的學校,卻不得不被調劑到了並不理想的專業。
但是即使遭遇到了這一次次的挫折,葉柏涵也從來沒有覺得生無可戀過。或許就是因為了解到生死無常,他才皆儘可能地去發現生活之中每一點美好,儘量去珍惜活著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是死過的人。死亡對他來說,是一次即使不想要卻仍舊不得不去接受的離別。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強逼著自己不去畏懼死亡。
就因為死亡是如此殘忍和無法反抗,所以人才要向死而生。
從畏懼死亡,憎恨死亡到接受死亡,這是葉柏涵在心靈上做出過的最大妥協。而除此之外的妥協,他也做出過許多。
一個成績優異卻家境困難的少年,在成長過程之中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難題。葉柏涵很早就知道了,並不是所有難題都可以依靠人力來戰勝,更多時候,你只能妥協,妥協,再妥協。
而回顧自己的年少,他覺得自己最幸運的地方,和最大的優點,就是妥協得比所有人都要慢,都要來得猶豫不決和反覆思量。
有人一次失足,就從此破罐子破摔,一落千丈。葉柏涵卻是每一次跌倒,都會尋找一個更好的行走路線。他學會了繞路,學會了避開艱難和險阻,甚至學會了採取一些原本自己倔強著不肯使用的手段。
……可是卻總有那麼一些路,是他寧肯繞遠路,走得更加艱難崎嶇也不肯去走的。
韓定霜曾經覺得葉柏涵太過隨波逐流,但他卻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捨棄和放棄的東西越多,正說明了他需要堅守的東西越少。
因為少,所以更加堅定。
葉柏涵不後悔殺了那魔修,因為這是他對自我的堅持與實踐。有些東西可以利用,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些不可以。
不過,他也不想因此損失了擾亂魔道內部的機會。
他儘量冷靜地思考了一下,然後決定了接下來的對策。
葉柏涵跟蹤對方,本來是想偽裝林墨乘的探子打草驚蛇,以這種方式引得這群人以為事情暴露,進而不得不主動動手以求自保。
但是現在人已死,他顯然就要換一種方式了。葉柏涵思考了一下,就想了個主意。他先把小孩子們全部弄暈,扔到了飛梭上,然後就開始搜查密室裡的點點滴滴。
最後還真被葉柏涵找到了那魔修的一些筆記。看到筆記的時候,他表情難看。色希音在他身邊掃了一眼,卻是開口說道:“人肉密錄……這傢伙……還挺有情趣的。”
葉柏涵說道:“……阿溪,這不好笑。”
色希音頓了一下,然後正色說道:“我知道。不管怎麼說,我們也是有腦子的族群,像一些沒腦子的惡魚一樣以同類甚至後代為食,確實是又蠢又沒用。”
葉柏涵愣了一愣,然後奇妙地領悟到了色希音的意思。
色希音的意思大約是,那魔修屈從於食慾而對同類的幼童下手,實在是既愚蠢又缺乏意志力。但是葉柏涵覺得吧……食人肉者本身一般都不是受到食慾所驅使,而是有更深的*。
比食慾更重要,也更加醜陋的*。
但是色希音雖然思路有微妙的偏差,最後的結論卻依舊是直指核心。不管對方是出於什麼樣的*,這種行為都愚蠢而醜惡。
葉柏涵沉默了許久,說道:“我其實不明白……難道這就是小師叔想要的結果?伽羅山的同門們難道會比這些東西更難以忍受?”
他小時候也是聽著醉夢遊仙的故事長大的。在民間傳說之中,林墨乘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很多行為飄忽莫測,但是……絕非惡人。
林墨乘有他自己的行為準則,或許我行我素,但更多卻出於真性情。葉柏涵曾經覺得他性情過於偏激,但那也與惡無關,只是道路不同而已。
然而這一刻……他卻又很難這樣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