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孩子跟妖族一樣,帶著一種天真的殘忍。
甚至比起妖族來,楚含溪要更加不像人類。金日高興時就笑,生氣時也會發火,楚含溪卻連高興或者生氣的表情都從來沒有,甚至連祖母死的時候,也是一臉茫然。
所有人都在大聲哭嚎,無論是出於真心和假意。只有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站在那裡像個木偶一樣。
那一天族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楚含溪。楚含江雖然年紀還小,卻已經明白許多事情。他就一直把弟弟緊緊地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肩膀和手臂擋住楚含溪的臉,不讓人看見。
他讓楚含溪學著他的樣子哭,哪怕擺出個樣子呢……可是楚含溪卻怎麼也擠不出一滴眼淚,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哭。
可是楚含江知道,那不是因為弟弟冷漠,那只是因為……他真的不會。
除此之外,只要楚含江一沒有注意,楚含溪就會做一些很殘忍的事情。他會捉住小青蛙,然後好奇地壓住青蛙,用小刀剖開它們的肚子,想要知道青蛙為什麼會動。
妖族還是為了增進修為才殺生,但是楚含溪卻往往只是因為好奇。
到後來,發展成麻雀,兔子,老鼠。楚含溪只要有機會,就喜歡剖開這些小動物,看看外表不同的它們,內裡是不是也都有很大的不同。
那種天真的殘忍,能讓所有人都感覺到背後發涼。也因為如此,族中開始流傳著楚含溪其實是妖魔的留言。
因為這些流言,楚夫人感到很憤怒。楚含江的父親素來沉迷享樂,對子女漠不關心,而楚夫人又是個像個小女孩一樣天真又任性的人物。她依賴早熟的長子,卻恐懼厭惡與常人大不相同的次子。所以她一天到晚找次子的麻煩——一邊是脆弱又依賴自己的母親,一邊是即使捱打也從來不會去反抗的弟弟,楚含江那時一直是焦頭爛額的狀態。
楚含溪不知道什麼是疼痛,所以他也不知道小動物被割開血管的時候為什麼會那麼用力地掙扎,所以即使被母親用花瓶打破腦袋,他也不會哭鬧。
因為會痛……所以有些事不能做。
這樣簡單的道理,卻是楚含江用盡力氣也沒有辦法告訴他的。
楚含江上山的時候,很認真地對弟弟說:“我一定會回來。到時候,我會學會怎麼治好你的病。”
他始終相信,他的弟弟不是妖魔……他只是得了病。
所以他對金日說:“是人也好,是妖也好。就算出生的時候沒有帶著一顆人心,但是隻要願意,你就可以慢慢修行出一顆人心……而它會讓你活得更好,修行更加通透,也能看到……更多美好的東西。”
金日相信他。因為他是楚含江……因為他們是朋友。
那段時間,楚含江走到哪裡,金日就跟到哪裡。楚含江的師兄師姐們師叔師叔祖們都嘲笑他養了只年份太大的烏鴉寶寶。金日甚至還會頂嘴表示自己的年份很正常(……),被楚含江無言地抓回來。
而這一切,卻只持續到了伽羅山內亂。
那一場內亂的原因十分複雜,金日只知道是理念之爭,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樣的理念之爭。人類修士的思想一向如此複雜,讓人無法理解。
只是那一場內亂之中,金日親眼見到了人修世界之中最醜陋最殘酷的一面。
曾經談笑風生的同門拔劍反目相向,曾經摯愛的道侶把刀劍插入了彼此的胸口,曾經親密無間的師兄弟恩斷義絕……楚含江那個素來對他有點冷淡的師父第一次對他託付重任,明明是難以完成的任務,楚含江卻義無反顧地應下。
那是金日第一次知道,那個少年原來有著如此驚人的天賦。他長劍所向,面前總有千軍萬馬……也難以逾越分毫。
楚含江帶著眾弟子死守問道峰主殿,他身上的法袍染了不知道多少血,雖然是法器,卻也被浸染得色澤大變。還沒有恢復修為的金日就化作金烏,專門飛出去給楚含江打聽訊息。
路上看到很多修士的屍體,其中有些是敵人,有些是同伴,金日非常眼饞。但是他牢牢記住了楚含江的話,沒有吃掉他們,哪怕吃掉有修為的血肉能讓金日很快地恢復實力。
他那時隱隱就有些明白了楚含江的話。
雖然是敵人,但是因為他們對我笑過,所以不能吃掉。
……不能吃。
帶著這樣的想法,金日找到了一位熟悉的伽羅山師叔。它按照楚含江的交代,降落下去向對方打聽訊息,卻突然陷入了埋伏,最後的印象是有人把一個咒語打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