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重礦原主,卻先恭恭敬敬將短劍贈於李尋歡,自取走長刀一把,鐵尺留贈此間主人天蜈。白教主手握長刀,拂發垂布,果然迎刃而解,隨風而分。分明人間*,如再以自身法力祭煉,必是如意法寶。登時滿心歡喜,連向諸人多謝,特別對李尋歡另眼相看。李尋歡雖見他前倨後恭,卻也毫不芥懷,微笑相對。眾人睹其胸襟如此,莫不心折,盡皆欲與之相交。
六、崑崙之行
於是歡聲笑語一遍,欲待重開宴席之際,忽然洞外傳來鐘聲,如濁如清,若有若無,聞之令人精神莫名躁熱不安。眾人甫聞鐘聲,如遭雷殛,頓時個個面無人色。李尋歡大奇,久察眾人,正邪莫辯,不知是人是獸,唯可肯定皆一方霸主,不甘人下之類。為何聞鍾喪膽,究竟這鐘聲有何來歷呢?正自思忖。空際間傳來縹緲之聲:“聖帝有令,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金光洞中眾等,明日子時集於崑崙山大紅柳灘。”聲音若存若亡,卻入耳分明,毫釐不差。眾人側耳傾聽,似深恐遺漏片言隻語未聽清楚。李尋歡見如此誠惶誠恐情狀,也不免大懷戒心。聲音消散,寂靜了好一會兒,眾人才緩緩回過神來。一時意興闌珊,紛紛向主人告辭,都說要趕著赴聖主召喚,遲速皆不堪設想云云。於是人散雲消,只剩天蜈與李尋歡師徒三人。天蜈令周圍服侍的金童*退下,尷尬地向李尋歡道歉,說原只想與李尋歡交個朋友,卻不料連累李尋歡也要萬里迢迢飛赴崑崙山中秘會。悉才聽聖帝傳令使者之言,分明李尋歡也不能置身事外。李尋歡聞言大驚,說自己初習飛行,千里為遙,何況萬里?而且張平體濁;勉強帶同遠去,只會飛得更慢;必定誤期。天蜈聞言,大搓其手,連呼奈何?過了一會,似下了很大決心,道:“你徒兒張平,不如停留黃山,暫充我金光觀俗家弟子。待會散事過,李兄再回來帶他走。”李尋歡點頭稱是,心底惴惴不安,總覺此行兇多吉少。張平匿跡於此,說不定躲過一場大劫。於是各駕雲光,出得洞口。天蜈帶張平飛下道觀,派人安置妥當後,又飛回金光洞。只見李尋歡倚巖遠眺,身若孤松。翹掌凝目西方,臉上霞光掌影;若有所思。天蜈笑上前說:“此去關山萬里,李兄可與我一同藉助法寶飛行,倒能省時省力呢。”李尋歡問他有何飛行法寶可資倚仗?天蜈神秘一笑,從袖中取出一隻五彩蜈蚣。這蜈蚣碧玉雕成長舟狀,倒也精緻可愛。天蜈將五彩蜈蚣往地下一摔,雲霓湧起,現出一艘大船,船身窄如長箭,也分上下二層。其中臥室廳堂畢俱,佈置頗覺豪華。兩人相揖一笑,已同現身舟上。彩蜈舟忽然光芒大漲,化作一道奇光,激射青冥而去。
朝遊北海暮蒼梧,袖裡青蛇膽氣粗。三過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
(呂洞賓詩)
這刻身下波濤浩淼,彷彿是湖南洞庭湖一帶。雲霧中俯瞰風濤,只見銀鱗點點,隱隱吞天沃地。兩人神目如電,隱見波上雲影中淡淡一痕彩光。天蜈灑然一笑道:“李兄,你看那縷彩光,正是我等蜈舟倒影,然而波上漁夫絕無分毫可睹,只是無因緣故。”李尋歡沉吟道:“世人固無力一窺神蹟,也無需懷你我此行之憂。能力與責任相長,憂危苦樂,世界何處不然?”天蜈本自洋洋自得,聞言如當頭棒喝,似乎觸及什麼心事,竟就低頭啞口無言了。李尋歡見他剛才還意氣風發,此刻卻心事重重,神不守舍的樣子。不禁感喟:“一切皆無常,生者皆有苦;諸法空無生,實非我所有。”天蜈感言一震,轉頭道:“你,你說什麼?”李尋歡苦笑道:“我念的是一首佛偈。”天蜈又一驚,道:“佛,佛偈?”他忽然大為緊張地靠近李尋歡道:“兄弟,明天崑崙之會,切不可言及“佛”字,更不可說佛的半句好話。近山千里範圍,連念頭不可著一“佛”字。切記切記,生死攸關!”李尋歡見他畏首畏尾,那有萬歲仙人模樣?心中對那所謂“聖帝”戒備更深,卻只淡淡而言:“莫非此會主人,與佛教大懷芥蒂?”“何止芥蒂,簡直敵我分明!”天蜈脫口而出,忽警失言,“總之你聽我老哥的沒錯,聖帝不是你我惹得起的!咱們修行得道不易,逍遙歲月無央,何妨忍一時,退一步?”李尋歡聞言嘿然,卻也不復多言。一時雙方各懷心事,靜默中彩蜈舟如經天長虹,已掠過洞庭千里煙波,越川原山野,徑投西天而去。李尋歡忽開口吟詩:“八月湖水平,涵虛混太清。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欲濟無舟楫,端居恥聖明。坐觀垂釣者,徒有羨魚情。(孟浩然五律《臨洞庭上張丞相》)”嘆息一聲,又誦道:“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杜甫五律《登岳陽樓》)”見天蜈側耳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