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
她突然站起身,搖椅的椅背因為用力過猛而撞到了牆上。她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床罩上那塊血跡不停地喘息著,過了好一會兒才向起居室走去。
你能去哪裡呢?你以為你是什麼人?她大腦中理智的那部分高聲地喊叫起來,她極力剋制住自己才沒有喊出聲。直到現在她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了。她從茶几上拿起了皮包,穿過起居室,向門口走去。房間突然顯得特別地大,本來只有幾步的距離,現在變得那樣遙遠。
總有一天我會這麼做的。但是現在即使再往前走一步我也會發瘋的。
她覺得這樣做並不難。因為她只是在幻覺中想象著自己正在做這件事,她確信自己不會在此刻離家出走。這一定是在夢中發生的。她曾在新婚之夜因為不慎摔門而慘遭痛打,自從那一刻起,她的理想早已被埋葬,她對未來不再抱任何幻想。
她的理智又出來多嘴多舌。即使事情發展到了極至,你也不能這副模樣就走,至少也該換上那條顯出豐滿臀部的牛仔褲,把頭髮梳理得整齊些。
她猶豫了片刻,還沒走到門口就已經後悔了。她這才意識到,所謂理智的聲音只是她為了說服自己留在家裡才使出的絕望伎倆。這辦法果真聰明。脫掉裙子,換上牛仔褲,給頭髮焗上點兒油,再梳理整齊,這些花不了太多的時間,但對於一個處在她現在這種地位的女人來說,這點時間已經顯得太長了。
回去幹什麼?當然是接著睡覺了。拉上牛仔褲的拉鍊時,她一定會猶豫起來,梳完頭以後,她甚至在一瞬間會處於神志不清的遊離狀態。
接著她會回到臥室,去換那條床單。
“不,”她嘟囔著,“我不會那樣做。”
當轉動門把手的一霎時,她又猶豫了起來。
理性終於恢復了!她的理智在歡欣鼓舞地大喊大叫,似乎還帶著一絲失望。感謝上帝,這女孩恢復了理性!遲做總比不做強!
當她快步走到煤氣爐的爐罩旁時,那種歡欣鼓舞的心聲立即變成一種無言的恐懼。那爐子是他兩年前安裝的。她決意要找的那樣東西也許不在這裡。一般來說,他總是在月底才把它留在那裡。“因為我並不想冒丟失的危險。”他會這麼說。嘗試一下也沒有什麼關係。她知道密碼,只需將電話號碼的首位數和末位數交換位置即可。
怎麼能沒有關係!理智大叫一聲。只要你膽敢碰任何一樣他的東西,將會有災難降臨!這事你很清楚!
“無論如何他不會放在那兒的。”她低聲地說。然而,它真的在那兒,那張淺綠色的商業銀行信用卡,上面印著他的名字。
你敢用手指碰一下嗎?
可是她發現她居然有這個膽量。其實很簡單,只需要回憶一下床單上的血跡,勇氣便回到了她的身上。再說,這也是她的信用卡,難道婚禮上的誓言不曾對她意味著什麼嗎?
況且這並非僅僅是錢的問題,並不真的如此。這樣做只是為了讓內心理智的聲音從此安靜下來。為了自由而採取這種突然的、出乎意料的行為,與其說是出於選擇,不如說是出於需要。假如她不這麼做,她就該回到房間裡去,迅速地換掉床單,然後趕在中午之前再擦一遍樓下的地板。很難相信,她每天早晨從夢中醒來,腦子裡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擦地板。
她不顧理智的呼聲,從爐罩裡抽出信用卡,塞進皮包,快步向大門走去。
不要這樣!理智悲哀地說。哦,羅西,難道你不明白,他不僅會傷害你,這一次他會讓你住進醫院,甚至會殺了你。
她怎麼會不明白。但她沒有停住腳步。她低下腦袋,聳著肩膀,好像在迎著風前進。他很可能對她做那些可怕的事,但他首先必須抓到她。
這一次,她毫不猶豫地轉動門把手。她拉開大門,一步跨了出來。這是四月中旬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樹枝上結滿了花蕾。她的身影倒映在門廳裡,孱弱的嫩草好像用硬紙板剪出來一樣的整齊清新。她停住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春天的清爽空氣,由於夜裡下過雨,大地變得更加賞心悅目。僅僅幾十分鐘前她還在那張有著一滴血跡的床罩上睡覺。
她想,清醒過來的不止我一個人,整個世界都醒了。
當她拉上大門時,一位身穿運動服的男子在人行道上跑過,他向她揮了揮手,她回答他似地同樣揮了一下手。她傾聽著內心的聲音,希望再聽到一陣喧鬧聲。但那裡一片寧靜。或許她的理智已經對她的偷竊行為不知所措,或許這個靜謐的四月的清晨抑制了它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