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秋魂道:“家師和楊師叔素來住在一起的。”
黑漆漆的大門,竟只是虛掩著。
冷秋魂徑自推門走了進去,院裡很靜,沒有人聲。
大廳裡,燭芯早已該剪了,寬大的廳堂,昏暗的燈光,使人不覺有一種淒涼神秘之感。
冷秋魂嘆道:“楊師叔素來睡得早,他一睡下,家裡的下人就要偷偷溜出去,尤其家師不在的時候,這些人更無法五天。”
張嘯林笑道:“僕婦丫頭到晚上難道也要出去?”
冷秋魂道:“這屋子裡從來沒有女傭人。”
他們從大廳旁邊繞了過去,後院裡更靜,西邊的廂房裡,竟隱隱有燈光透出,冷秋魂道:“奇怪,楊師叔今天難道還沒有睡?”
他正要穿過那種滿梧桐的院子,突然,一滴水落在他肩上,他不經意地用手一拂,後窗裡透出來的燈光,照著他的手。
鮮血,他手上竟有鮮血。
冷秋魂大驚抬頭,梧桐樹上,似乎有人正在向他招手。
他飛身掠上去,閃電般扣住了那手腕,但那只是一隻手。
沒有別的,只是血淋淋的一隻手!
冷秋魂失聲驚呼,道:“師叔,楊師叔!”
廂房裡面無回應。
他震開了門,衝進去,楊松睡在床上,似乎睡得很熟,身上蓋著棉被,只露出顆灰白頭的頭顱。但屋子裡卻是說不出的凌亂,每樣東西都不在原來的地方,床旁邊的三口樟木箱子,也整個都翻了身。
冷秋魂情不自禁,一把揭開了棉被。
血,棉被裡只有個血淋淋的身子,已失去了手足。
冷秋魂像是已冷得發抖,顫聲道:“五鬼分屍,這難道是五鬼分屍……”
他轉身衝出去,另一隻手,吊在屋簷上,還在滴著血,楊松慘遭分屍,顯然還不出半個時辰。
張嘯林似乎已嚇呆了。
冷秋魂嘶聲道:“硃砂門與五鬼素無仇恨,血煞五鬼為何要下此毒手?”
張嘯林道:“你……你怎知道是血煞五鬼下的手?”
冷秋魂恨聲道:“五鬼分屍,這正是他們的招牌。”
張嘯林喃喃道:“招牌有時也會被別人借用的。”
冷秋魂卻未聽見他的話,已開始在四處搜尋。
張嘯林喃喃道:“你還找什麼,那封信,必定不見了。”
信,果然已不見了。
冷秋魂臉色更蒼白得可怕,突然衝過來揪住張嘯林衣襟,厲聲道:“你和此事究竟有什麼關係?”
張嘯林道:“若有關係,我會在這裡?”
冷秋魂怒目瞪了他半晌,手掌終於緩緩鬆開,沉聲道:“但你又怎會來得這麼巧?”
張嘯林苦笑道:“只因這幾天我正在倒楣。”
他目光一轉,又道:“你為何不到令師的屋裡去看看,也許,會有新發現也未可知。”
冷秋魂想了想,掌燈走到東面的廂房,門上並沒有鎖,這孤僻的硃砂門長老,住屋裡竟是四壁蕭然,簡單得很。
但壁上有幅畫,畫上既非山水,亦非蟲鳥花卉,卻只是一個女子的半身像,畫得眉目宛然,栩栩如生。那時畫像極少有半身的,張嘯林不覺多瞧兩眼,越瞧越覺得畫上的女子風韻之美,竟不是任何言語所能形容,雖然僅僅是一幅畫像,竟已有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張嘯林忍不住嘆道:“想不到令師母竟是位絕代的美人。”
冷秋魂冷冷道:“家師至今猶是獨身。”
張嘯林怔了怔,道:“哦……這就難怪他和楊前輩住在一起,也就難怪中間從沒有女傭人。”
他嘴裡雖說的是這句話,心裡卻在想著別的事,“西門千為何至今猶是獨身?他為何要將這女子的畫像掛在屋裡?這女子究竟是他的什麼人?”
也許,這不過是幅普通的畫像而已。
但普通的畫像,又怎會是半身的?
現在,張嘯林已回到他客棧的房間裡,窗外,有七八條束著硃紅腰帶的黑衣大漢,在往來巡邏。
這些大漢們前呼後擁,一路送他回來,此刻又寸步不離的盯在他屋子四周,就像是他的衛隊似的。
其實呢,這自然是冷秋魂派來監視他的。
冷秋魂倒不是對他有什麼懷疑,只不過是不願那“三百萬’’落在別人手上而已,這些,張嘯林自然清楚得很。
他不禁笑了,笑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