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緊緊地將我抱在她那溫暖的懷抱裡,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唉,要是讓你奶奶知道啦,一定得罵死我,罵我沒有照看好你!”
“不,姑姑,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這沒有你的事啊!”望望姑姑那愁容滿面的小圓臉,我真誠地安慰著她。
“好孩子,姑姑好喜歡你!”說完,姑姑深深、長久地親吻起我的小臉蛋。
終於到了拆錢的日期,胖醫生非常麻利地拽出兩根黑乎乎的絲線:“哈哈哈,小傢伙,好啦,你的傷疤被鼻孔蓋住了,沒事,不能耽誤你找物件,嘿嘿,回家去吧,以後別淘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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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侄,”姑姑樂顛顛地抱著我走出了異味剌鼻的醫院,她猛一抬頭看見大街對面有一家照像館:“大侄,咱們倆個照張相吧,讓我們永遠記住這一天!”
“姑姑,”我依在姑媽的懷裡,喃喃地說道:“媽媽有照像機,媽媽有一個非常漂亮的照像機,讓媽媽給咱們照吧!”
“不,”姑姑搖搖頭:“不用,你媽媽的照像機再好,姑姑也不希罕,姑姑還沒窮到照不起一張像的地步!”
說完,姑姑興沖沖地跑進照相館的大門,照像館的老師傅、一個極其敬業的老爺爺不厭其煩地擺弄著我和姑姑:“嗯,這麼站,哦,不行,應該這麼站著,嗨,不對,不對,應該這樣的,對,這樣的,好,好,別動,別眨眼,我要照啦,……”
卡嚓一聲,老爺爺終於按下了快門線,一張姑姑抱著我的大相片從此成為我堆積如山的影集裡最為珍貴的藏品,每當我翻出這張照片時,望著姑姑那慈祥的面容,我頓時百感交集,不知不覺間一滴激動的淚水漸漸地模糊了視線。
在我摔傷的那些天裡,姑姑再也不跟媽媽說話,媽媽似乎也感覺到自己做得有些過份,為了緩和與姑姑的矛盾,媽媽常常沒話找話地主動與姑姑搭訕,希望和解,而姑姑則極不情願地應付著:“芳子,你看,我給你買了雙鞋,來,你試一試,看看合不合腳!”
“嗯,”姑姑冷冷地答道:“我手裡有活,你先放在那吧,等會我再試!”
“嗨,不行,芳子啊,你馬上就得試,如果不合腳的話我好趕緊去換啊,時間長了不去,商店就不給換啦!”
“好吧,”姑姑很不自然地接過媽媽遞過去的新皮鞋!
與宿舍樓裡那些自命不凡的知識分子們所不同的是,姑姑非常願意與宿舍樓北面那些棚戶區的散民們接觸,極其友善地與之交談,這些散民也非常真誠地邀請姑姑到他們家中做客,每次應邀去做客時姑姑都要帶領著我和姐姐一同前往。
我對姑姑說:“姑姑,媽媽說,那些人沒正式工作、沒有文化、缺乏教育、為人粗野,他們的孩子都是很壞很壞的「野孩子」,媽媽不准我跟他們一起玩,我們樓裡的孩子都不跟他們在一起玩,他們總欺侮我們,用帶釘子的大棒子追著我們打!”
“大侄啊,這是因為你們瞧不起人家,人家很生氣。”姑姑耐心解釋道:“大侄啊,可不能隨便亂叫人家的名號啊,什麼叫「野孩子」,你知道嗎?
嗯?這是隨便說的嗎?告訴你吧,只有不知道爹是誰的孩子那才叫野孩子呢,我們那裡管那樣的孩子叫「野種」,這是罵人話,誰聽了誰都會生氣的,所以,你們張嘴閉嘴地喊人家「野孩子」、「野孩子」,人家聽了能不生氣嗎,能不打你們嗎?“
“我看啊,那些人可比你們樓裡念大書的人強多啦,他們都非常好接觸,誰也沒有什麼臭架子,他們的屋裡隨便進,我跟他們在一起很談得來!”
姑姑很快就得到散民們的好感,她們經常在樓下仰著頭大聲地呼喊姑姑著的名字:“芳子,快下來啊,到我家嘮咯來啊!”
“哎,”正在刷碗的姑姑一把推開廚房的小氣窗衝著樓下答應道:“範嬸啊,彆著急啊,等我一會,我收拾完這就下去!”
“唉,”姑姑與樓下的散民們頻頻接觸,媽媽對此很不滿意:“芳子啊,別理她們,你看她們都是些什麼人啊,全是一個大字不識的家庭婦女,一天到晚盡知道嘮嘮叨叨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沒知識,沒教養,就會罵人!”
可是,姑姑對媽媽的話卻不以為然,依然頻頻地光顧於樓下的散民家裡,媽媽沒有辦法說服姑姑,至從發生那次有關我的摔傷事件以後,媽媽開始懼怕起姑姑來,這使我感到很欣慰,媽媽終於懼怕一個人啦,而這個人正是我最敬愛的姑姑。
在棚戶區裡,姑姑光顧最頻繁的一戶範姓人家,範嬸有一個膚色黑沉的小女兒,我們很快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