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知道,剛才是誰傷了我麼?”
幽芮姥姥問:“是誰?”
黑羽仍在笑著,她艱難地伸出手,將胸前早已碎裂的黑甲一片片地剝開。雖然每一個動作都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但她的眼睛竟帶著奇怪的笑。在她那早已被鮮血染紅了的胸口處,現出兩個傷口,一個是她以地元血嫁之術從幽芮姥姥身上轉移過來的刀傷,還有一個,卻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看上去焦黑一片。
幽芮姥姥失聲道:“你竟是被他所傷?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黑羽仍在笑著,傷她的其實只是一個幻影,並非真正的雷光護法顯聖真君,但這已經無所謂了。不管那白衣女孩是怎麼做到的,對她來說,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活下去。
就算幽芮姥姥真的得到了五彩石,也絕不會來救她。
傷口溢位的血水已變成了黑色,她失神地看著幽芮姥姥,緩緩地念道:“燕山此際瑞煙籠,雷起東南助曉風;霹靂聲中驚蝶夢,電光影裡發塵蒙……”
幽芮姥姥緊緊盯著黑羽,卻怎麼也無法壓住內心的震動,那本就有如枯樹般的皺紋緊緊地疊在一起,那她顯得更加蒼老。
黑羽一直笑著,笑聲中透著尖銳的痛,她看著幽芮姥姥,輕聲地喚道:“娘……”
“你叫我什麼?”幽芮姥姥厲聲喝道。
“直到現在,你還不想讓我知道麼?”黑羽淒涼地道,“你根本就不是姥姥,真正的姥姥,早已經被你殺死了。”
幽芮姥姥沉默一陣,緊接著,她面板上的枯皺快速地褪去,整個人也莫名地高了許多。只是一瞬間,她那本是老邁不堪的形貌就完全換了模樣,變成了一個與黑羽相貌接近的美婦。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的?”她看著黑羽,眼中閃過厲芒。
“從一開始。”黑羽緊捂著胸口,彷彿要壓住的不是從傷口流出的血,而是從心中溢位的痛,“你殺死姥姥的時候,我其實一直就躲在旁邊。那個時候,姥姥其實是想把你放了,她把我也帶到了那裡,想要讓我們母女一同離開,但是你卻弄錯了,你以為姥姥是要按族規處置你,竟連話也不等她說完就突然出手殺了她,再偽裝成姥姥的模樣。只是那時候的你實在是太緊張了,緊張得根本就沒注意到你的女兒一直躲在旁邊,把你所做的事……全都看了進去……”
美婦緊緊地盯著黑羽,然而在黑羽那逐漸失去焦點的眼睛裡,她所看到的只有那奇怪的笑。她從來就看不懂這個女兒,就像她看不懂那個男人一樣。她無法理解,這個孩子既然早就知道她的偽裝,為什麼卻能夠隱瞞這麼多年。那時候的孟伊兒明明還只是一個孩子,卻能夠將看到的一切全都隱藏在心中,不讓任何人知道。
她無法明白,既然這孩子明明知道這些年來始終以冷漠和殘酷對待她的,其實是她的親生母親,為什麼在她的眼睛裡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怨恨,唯一能夠看到的……只有笑?
這孩子……究竟在笑什麼?
只是這已經無所謂了,她清楚地知道,這孩子已經不可能再活下去。雷光護法顯聖真君的震天棍,再加上東天青元顯聖真君的紫煞刀,這兩種傷加在一起,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承受得住。唯一能夠救得了這孩子的或許只有五彩石,但就算真的得到了五彩石,她也絕不會把五彩石的靈力浪費在這個孩子身上。
“你就安心地去吧。”她緩緩地彎下腰,摸著黑羽的臉,聲音中帶著扭曲到極點的恨,“用不了多久,我就會讓那個拋棄我們母女的人付出代價,到那個時候,娘再去陪你,到那個時候……娘一定會好好地疼你。”
身形一閃,她掠出山洞,消失無蹤。
黑羽仍在笑著……笑得淚流滿面……
……
暮光散去,星月升起。
聶隱娘將手一抖,綴上虹光的鮫綃散出五彩。
她脫下身上的旗袍,將這件五色彩衣穿在身上,綵衣的樣式與夢中的那個女人所穿的一模一樣。
挽著飛仙髻,穿著五色彩衣,她輕輕旋了一下身子,綵衣飄飛,約綽窈窕。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變成了夢中的那個女子。
那個曾與師父傾情相戀的女子。
她跪坐在昏迷未醒的青年身邊,低頭看著他,周圍萬賴俱寂,就彷彿整個天地便只有他們兩個人。隱娘羞怯地躺在這個師父的身邊,將頭輕輕地枕在他的胸口,雖然只收回了一魂一魄,但青年的身體已不再冰冷,在這寧靜的夜色間,她輕輕地摟著師父,雖然從他身上傳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