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傻小子的腦洞不知道開到了何方,也並不點破。
對雪松,他總是比常人更加縱容些。當年家變之後,雪松被他早早地放了身契,還特意提前去府衙,將他和管家韓林等忠僕銷了奴籍,以免再受牽連。然而雪松和韓林兩人並沒有回鄉,反而仍舊滯留在洛陽,先是照顧孃親,後來在自己受刑發往樂坊之後又照顧養傷的自己。他們唸了舊情,韓貅這一世自然不會忘記,總也要許他們一個康健圓滿。
正胡思亂想著,便看到那兩人不知說了些什麼,捱得緊緊的,這楊花輕拂,暖風微醺,這兩個人長身立於樹下,若是一個不知情的人遠遠看著,恐怕還當真覺得這一切宛如一幅純潔美好的畫作一般。
只可惜,韓貅卻不是“不知情的人”,這一幕在他眼中非但一點不美好,反而透著一股狼狽為奸、同流合汙的骯髒汙穢,讓他棄之如履!
這時只聽雪松咂舌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這麼巧就遇到這兩人,瞧著那歡喜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情人見面呢。”
韓貅低低笑道:“這若當真是情人見面,又有什麼不好?一個偽君子,一個假美人,王八配綠豆可不就是絕配?”
他的笑容越發燦爛,還是格外真切的那種——
很好很好,這韓亦秋若是真像之前表現出來的那樣撞了邪喜歡梁多羅,那才真要讓韓貅吃了翔一般難受彆扭呢!雖說他對愛人的感情自然不會如此淺薄、輕易就被動搖,但和自己鄙夷的人一個喜好,難免有些尷尬。現在他依舊像原劇情那樣“痴迷”梁刈,便是最皆大歡喜的局面。不管這是因為穿書的痴迷,還是對梁刈那皮相的沉醉,他都能淡定地下手了。
哎呀,韓亦秋,梁刈,你們兩個,可要好好地“真愛”彼此,不說能一生一世一雙人,起碼也要如膠似漆情濃意密呀!
不然,他還要分別對付,好累的。
雪松抬眼瞧著,發現自家少爺雖然笑著,但那眼神怎麼看怎麼冰冷,連忙噤聲不敢再絮叨什麼。
其實他心中也不是沒有疑惑的。打從幾個月前開始,少爺似乎就迅速地成熟起來,伴隨著他那一身彷彿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脈般的好武藝的,就是他身上的氣質似乎也不同了。雖說在人前還是那樣驕傲肆意,但雪松日日伺候在他身邊,怎麼說也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自然隱約能感受到他的不同。
少爺在獨處的時候,似乎變得深不可測了。
不過,雪松卻不會懷疑,少爺是不是像那韓亦秋一樣,也是被什麼精怪上了身。少爺還是少爺,這個感覺是不會錯的,只是、只是像是少爺忽然間長大了許多一般。
也是這樣,面對同齡的少爺,雪松卻有一種面對老爺的壓迫感,讓他總有些惶恐,從前的許多絮絮叨叨,現在就算少爺願意聽,他也知道收斂了。
看雪松的神色作態,韓貅在心中露出了一個笑容。扮演一個年少氣盛的富家公子,即使這就是曾經的自己,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旁人也就算了,但像雪松這樣的貼身小廝等人,難免會發現一些不妥之處。倘若雪松不能接受也就罷了,看在當年的情分上,他自然會將雪松下半輩子安排得妥妥當當。最怕就是雪松口無遮攔,粗枝大葉。好在這段時間的潛移默化下,雪松這跳脫的性子被磨得圓滑不少。
這時已經看見了西苑門口,走過半月門就是西苑中那低矮而四下敞亮的建築。
西苑旨在清幽閒雅,偶有貴客臨門,或是族中德高望重之輩想要求一個清淨隱逸,便會搬到這裡居住。之前在建造之時,便特意圍繞著院子建了最是清雅不過的曲水流觴,水榭小亭遙遙相對,假山奇石錯落有致,亭臺樓閣不一而足。
伴著水車淙淙,主僕二人踩過水流中間的石磯。說來這石磯也是別有一番機巧。小時候韓貅便跟著爺爺住在這裡,老人家是來頤養天年了,而他那時候年紀還小耐不住寂寞,而父親韓昫如何疼愛他,便想了個法子:
六安淠水中一段名為醒聲湖的水域邊上藏著一些特殊的石頭,表面被周圍同色沙土覆蓋,泯然不顯,切開內裡墨蘭,宛如星空。這種被人稱為墨空石的東西大多個頭圓小而分散,十分難尋。這墨空石在尋常富貴人家,可是能夠成為石雕來賞玩的,但在這韓家西苑,卻只能供人踩踏。因為韓昫愛子心切,硬是派人找到了兩車個頭碩大可做石磯的墨空石塊,鋪在此處。幼年韓貅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這墨藍色的石碣上面走來走去,聽著木履踩在上面,發出金屬敲擊般清脆悅耳的聲音。
後來這一處在韓家主辦汜春遊會曲水流觴的時候,還成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