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重新平靜,然而,水面上浮出的卻是另一重畫面——血紅色籠罩結界內,一雙筋脈盡斷的手伸向了虛空,劇烈的喘息,對著血紅色的虛空睜大了眼睛。
“不——不!”
絕望而瘋狂的聲音彷彿穿越了水鏡,傳到了黑暗最深處的神殿,震得靈魂都顫抖。
“絕望了麼?憤怒了麼?……醒來罷!”注視著水鏡,黑暗裡忽然迴盪起了低沉的笑聲,“哈哈哈……快了,就快了!”
魔之左手,滅世的力量——要得到這些,又怎能不逐一割捨掉所有可以留戀的東西!
破軍啊,你身上流著“護”的血脈,在成長中又被另一個人播下過“善”的種子,那兩種力量同時守護著你心靈,封印住了那把滅世之劍——所以,既便你的宿命被象徵殺戮的星辰所主宰,卻一直不能放出應有的盛大光華。
要完全喚起你的殺戮本性、繼承滅世的力量,條件只怕比前兩個祭品更嚴苛。所以,只有當生無可戀的時候,你才會化身為魔吧?
——就如當年的我一樣!
黑暗中,平靜的水鏡忽然起了無聲的波瀾,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忽然從水面上劃過,拉出了一條直直的水線——東、西、北、南,依次劃過,一個十字星形狀的波紋詭異地呈現在水鏡上,然後水波居然就此凝固。
三個月前的東方:桃源郡;
兩個月前的西方:蘇薩哈魯;
一個月前的北方:九嶷郡;
以及數天前的,南方:葉城。
——那是近日來,一場接一場殺戮出現的方位!
隨著波紋的出現和擴充套件,在無形之手點到的每一處,都流出了成千上萬人的血,都凝聚了大量的靈力和怨恨——最後,在十字的交點上,那隻無形的手指驟然點下,一圈圈波紋驟然而起,擴散到了整個水鏡!
帝都!這個十字血咒的最後一點,就是在這個帝都!
呵呵……阿薇,我以這個雲荒為紙,以成千上萬人的血為墨,畫下了空前絕後的符咒,迎接你的歸來——當這個血十字完成的時候,也就是我們數千年來恩怨的終結。
快了……就快到了——
千年後,這星宿相逢的時刻!
※※※
夜色降臨的時候,明茉穿過長廊,向著從廣明宮的後門急急而去。
耳畔傳來低啞急促的喘息,伴隨著濃烈的酒氣——是……是父親的房間麼?她一瞬間失了神,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腳步,看了一下半開的門內。
搖曳的燭火之下,只看到滿地的酒甕和滾在酒漬裡的兩個人,不堪入目。
“老爺,老爺……別這樣,”侍女嬌聲嬌氣地求饒,“門還沒關好呢。”
“別打岔!”男人粗暴地打斷了她,一把扯住髮髻令她的頭往後仰起,露出的雪白頸子來。他俯下臉去一口口啃咬,弄得侍女一邊呼痛一邊又忍不住哧哧的笑起來,在滿地的酒甕中不停扭動身體,求饒:“老爺、老爺……別……”
明茉站在門外,默然地轉開了臉,握緊了手心的東西,感覺心如刀絞。
——她就要走了……此次這一走,就未必能再回到這個家裡。然而她走了之後,帝都裡這些人、包括她的父親,難道就這樣的活一輩子麼?
她正在出神,卻冷不防室內的人踉蹌而起,已然到了門邊。
“叫什麼……還非得關門?你這個臭婊子……”男人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準備關門,忽然愣住了,充滿了醉意和情慾的臉上忽然清醒了一剎,“茉、茉兒?”
他看到女兒站在門外,彷彿失神一樣地看著房內的一地狼藉——那雙純淨眼睛裡露出的表情,在一瞬間刺痛了他的心。
從小到大,他從未親近過這個女兒,而自從明茉及笈之後,他更是連看都不願意看到她——或許,只是因為她越長大就越象那個該死的女人。
“你在這裡幹什麼?”景弘忽然煩亂起來,粗暴地關上門,“滾吧,去你娘那裡!”
然而,那個乖巧的女兒卻出乎意料地沒有聽從,抬起手撐住了門。
“父親。”廊下風燈明滅,明茉看著門裡滿身酒氣的男人,眼裡隱隱有淚光,“您……您要保重身體,別再放縱自己酗酒作樂了——聽女兒一次,您就把娘給休了吧!一刀兩斷,別再相互拖累下去了……求你了!”
景弘怔住,彷彿有點不敢相信女兒嘴裡竟然會吐出這樣的話——她、她說什麼?她求他休了羅袖?連這個孩子,都已經無法繼續忍受這樣的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