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敗局。刺客的劍轉瞬便從剛才鐵甲破口處透入,直刺入他心口。他來不及退,感覺心臟陡然一冷。就在那剎那,懷仞手裡的劍尖已經挑出了那顆金色的眼睛。
已然是兩敗俱傷的局面。
然而,在血從心口和眼眶流出的剎那,彷彿有一種無形力量逼迫,湧出的血珠居然轉瞬倒流回了傷口內!
性命相拼的兩人同時都想催加手上的力量,然而發現力量忽然間被奇蹟般地從身體裡抽空了。身體完全無法動彈,就彷彿連著這個雪白的空間一起、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凝定了。
眼角的餘光裡,懷仞看到了那隻蒼白纖細的小手正緩緩抬起,指住了他們。
“神。”不明白創世神的想法,懷仞在心底詫異地輕問了一聲。
女童笑了起來,那個表情在孩子臉上顯得有些奇怪,她忽然從玉座上消失,在下一個瞬間就出現在兩個執劍的人之間,漂浮在半空,低下頭,用漆黑的眼睛看著黑衣刺客——那樣全黑的眸子,讓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黑衣少年額上陡然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眼睛。”創世神嘴裡忽然吐出了第三次低語,輕輕垂下手,用纖細的小手撫摸著刺客已經被刺瞎的眼睛。黑衣少年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感覺冰冷的手觸控在他的眼瞼上,尖利的指甲划著他被劍剛割出的傷口。
“神!”雖然無法開口,懷仞在看到神之右手覆蓋上刺客眸子的剎那,在心底驚呼。
“眼睛。”孩子的面容上陡然有不相稱的蕭瑟表情,創世神的手輕輕撫摩著那顆金色的眸子,將它放回破裂的眼眶——在那隻纖細的右手撫過的地方,剎那間肌膚復原,血流停止,那滴著血的金色眼珠,重新閃爍在少年蒼白的臉上。
懷仞忽然間不出聲地舒了口氣——他居然忘了……神之右手是沒有殺戮的力量的,最多隻能守護和創造。
“眼睛。”輕輕嘆了口氣,創世神瞬間回到了懷仞臂彎中,勾著他的脖子蜷在他胸前,回手按在心口上。被刺破的心臟陡然完好無損。
“感謝神。”懷仞按例低聲回答——他是這個雲荒上離神最近的人。離天宮裡,他從未想過自己的生命會有什麼危險。所以剛才對付這個刺客的時候,不知道是託大還是故意手下容情,他只是以純粹的劍術來對付這個闖入的黑衣少年,而沒有動用任何一種術法。
金色的瞳子裡映出女童空無的表情。然而那純黑的眼睛沒有一絲表情。
“創世神?……你、你是創世神?”被血汙的視線重新清晰起來的時候,黑衣刺客看到了面前的孩童,震驚地脫口,“你就是創世神?”
“對神請使用‘您’的敬稱。”女童沒有回答,那個高大的劍士淡淡開口,一隻手抱著孩子,另一隻手卻始終握著那把銀色的劍,劍尖上刺客的血尚在緩緩滴落,流過劍脊上那道白色的閃電痕跡。
那道痕跡宛如真正的閃電一樣,刺入幽國黑衣少年的眼裡,他只覺有烈火在心底燃燒起來,熱血如沸——和所有遺民一樣,他對那個故事耳熟能詳。
五十年前,雲荒第十一代劍聖門下最出眾的弟子懷仞、衝入離天宮內去見創世神,為天下蒼生請命,結果一去不返。據說他殺入了九重門後的神殿,最終卻被六長老聯手截擊,力竭而死。他的家人也一夕之間消失於雲荒大地——和懷仞相關的一切都憑空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關於英雄的傳說,輾轉於六國遺民耳側,激勵著一代又一代青年遺民奮起抗爭。
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在這個離天宮最深處的神殿裡,會遇到傳說中的英雄!這個被所有幽國人都認為是死在五十年前的第一劍士,居然成了冰國的走狗!
“呸!”一口啐在地上,刺客忽然輕蔑地看著面前的男子,冷笑起來,“叛徒。——你也配拿這把光之劍?”
握著劍的手不易覺察地一震,懷仞沒有回答,他懷裡那個女童也沒有說話,只是用純黑色的眼睛靜靜看著眼前這個黑衣刺客,又轉過頭看看懷仞,嘴角忽然微微浮出一絲笑意。
“你是劍聖門下?你把九重門外的守衛都殺了、才進入這裡的?”懷仞打量著這個渾身浴血、卻尚有餘力的刺客,微微有些吃驚——冰國守衛九重門的戰士個個都非泛泛之輩,無論武學還是術法尚都可獨當一面,當年他殺到第九重門前便已力竭。然而眼前這個同門劍術造詣顯然還不及當年的自己,卻一路殺入了離天宮、甚至尚有餘力?
“當然。”黑衣少年傲然抬頭,輕蔑地看了一眼懷仞。轉瞬屈膝對著創世神跪下,流著血的手重重拄到了地上,俯首大聲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