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暖意似乎隨著豆漿一同流入胃裡,然後逐漸蔓延到四肢百骸。有那麼一刻,他覺得此刻的自己不是皇上,只是個普普通通在路邊吃早飯的百姓。
他忽然有些神往,到底有多少年了,多少年來沒有人叫過他的名字了?他們都叫著他皇上,叫著他主子,誰還記得他的名字呢?
記憶中的某個清晨,年幼的孩童在太明湖邊嬉笑打鬧,那時候母后是叫過他的名字的。她叫他子之,似乎有些繞口的名字,他牙牙學語時總也咬不對,會說成止之,又或者子資,沒得引人發笑。
那時候,年輕的女人穿著豔麗的宮裝,滿臉笑容地朝他伸出手來:“子之,到母親這裡來。”
很多年後,他登上皇位,她卻只能坐在慈寧宮裡叫他一句皇帝。
皇帝的思緒飄了很遠,再喝一口豆漿時,眼中已然溼潤。他想,這樣的一刻對他來說大概今生都難再有了,看一眼面前的人,她是唯一的見證者與陪伴者。
此刻,他是與她平起平坐的友人,可以與她談笑,可以與她共飲,可以無所顧慮地對她彎起嘴角,可以放任自己去感受這一刻的風,這一刻的霧,還有這一刻天邊微微泛起的魚肚白。
他忽然喚她的名字:“昭陽。”
她茫然抬頭:“嗯?”
瞧這傻愣愣的樣子,他忍不住一再發笑,最後竟爽朗地大笑起來。昭陽很困惑,什麼事這麼好笑?她不解地去摸自己的嘴角,還以為有殘渣留在上頭,這樣的舉動卻叫皇帝笑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