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左而右,被撕裂了兩道口子,皮開肉綻,鮮血直冒,腸流胃破。
廖六大叫一聲,發力把“張五”摔了出去,一手拔出一個布包,一腳把從後襲擊的人踢退三步。
突襲的人是洪放。
洪放沒有死。
他覷準時機,一擊得手。
他的雙鉤留在廖六體內,一時抽不出來,廖六突然出腳,他只有棄械急退。
廖六已然開啟了布包。
一面長柄古鏡。
鏡子!
一個身受重傷的人,臨危之際卻抽出了面鏡子,究竟是什麼意思?
廟裡。
火光漸漸暗了下去,只維持一點點的暖意。因為沒有人新增柴火,原先的柴薪已漸漸燒完了。
戚少商合起眼睛,想好好的運氣調息,但眼前本來還有暈黃的微光,隨著光芒的暗落,在黑暗裡,出現的身影也就越來越多。
勞穴光、阮明正、勾青峰……一位位結義兄弟的濺血,一個個連雲寨弟子的哀號……最後息大娘哀怨的目光。
“少商。”
她伸出手來,柔弱無依。
殺伐聲起,影影綽綽裡也不知有多少敵人。
在黑暗裡,似乎有一個強大無匹的力量,把她捲了進去,拖了進去……
息紅淚的手如臨風無憑的一朵白花。
眼神楚楚……
“少商”。
仍是那牽腸掛肚、朝思暮想的一聲無奈的呼喚。
就在這時,那一聲不像是人可以呼叫出來的慘嘶,透過重重黑幕,刺入戚少商耳裡。
戚少商雙目一睜。
他立即看到昏暗裡一對厲目。
那雙目光閃著晶綠的神采。
劉獨峰的眼睛。
劉獨峰的眼神比劍還厲。
在他睜目的同時,劉獨峰已睜開了雙眼。
“你不靜心打坐,內外傷便不易復原。”劉獨峰的眼睛像透視了他的內心。
戚少商慚然:“我……”
“我明白。”劉獨峰道。
“那聲慘呼……?”戚少商問。
劉獨峰皺了皺眉頭:“也許是小五小六太淘皮了,聲音不是他們兩人發出來的。”劉獨峰語氣裡也有些不安。這時火頭已熄了,只剩些金紅的殘燼,隨著野外的松風激揚星散。
“你應該要斂定心神。一個學武的人必須要先能定靜,然後才能有修為,這跟學道的人一樣,先靜後定,才生大智慧。”劉獨峰雙目炯炯有神,望著他道,“你甚有天分,招式極具創意,變化繁複,很有‘通悟’的境界,只在內力修為上不足,定力也差了一皮。”
戚少商道:“所以我不是你的對手。”
劉獨峰道:“但日後焉知我是否敵得過你。”
戚少商雙眉一展,隨後沮然道:“我這身傷,恐怕要恢復奇%^書*(網!&*收集整理當年功力,也斷無可能了。”
劉獨峰道:“你別忘了,無情天生不能聚力習武,還雙腿殘廢呢!”
戚少商長嘆道:“其實,這身體的傷,戚某倒不怎麼放在心上,只是心上的傷,再也難以癒合。”
劉獨峰微微一笑道:“你現在覺得很難受是嗎?”
戚少商點點頭。
劉獨峰兩道銳利的目光觀察似的逡巡了戚少商臉上幾遍,“以前沒有經歷過這等苦,是嗎?”
戚少商道:“我原是管纓世族,但為奸宦所害,自幼淪為草野,十三歲起浪蕩江湖,浪跡天涯,什麼苦楚不曾受過?只是,到了今天這種處境,眾叛親離,人殘志廢,前後無路,身在俎上,人生裡還有什麼比這更苦的?”
劉獨峰淡淡地道:“我也曾經過這種時份,也許沒有你的情形險惡,但是,要想渡過人生最不易渡過的時候,最好的方法,就是當它已經渡過了,現在只是一場回憶:越艱苦的事情,只要渡過了,就越值得記住。只要當它是記憶,已經過去了,就不過得那麼艱苦了。”
戚少商望定劉獨峰,笑了,笑得很傲慢,也很滯灑:“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試試。”他說。
劉獨峰和戚少商都合起了雙目。
正在此際,廖六那一聲撕肝裂肺的慘呼,再度刺入了戚少商的耳中。
戚少商陡地睜目。
黑暗中那雙綠眼已經隱滅。
劉獨峰呢?
難道劉獨峰已在這一剎間不在廟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