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太長,佔著茅坑不拉屎。繼承遙遙無期,就乾脆來一個先下手為強?若是讓我來當一個劫匪,鶇琊老頭,倒不失為一個理想的目標,積蓄頗多,卻沒有一個真正關心他的至愛親朋。倘若真的是要用性命來博取錢財,恐怕他的侄甥輩們,不再趨之如鶩,而是避之惟恐不及了。
如此說來,我的替身很可能是人家燒香時,一不小心帶倒的泥菩薩了,但若要讓盜匪們知曉了他的真實身份,那也就不好玩了。一不做,二不休,綁都綁來了,只怕人家綁匪早就有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打算。說不定爰家已經得到警報,這一會兒,他的叔叔正在官廳調動人馬,準備大肆追捕呢。聽說逼急了,對方很可能會撕票。
震澤之大,三四萬頃,茫茫湖汊之中,盡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蘆葦淤蕩,高可沒頭,密密麻麻,當地人都叫不全名字的小島礁盤,星羅棋佈,更是數不勝數。別說難得出外一巡的官差捕丁,即使是土生土長的本地漁民,一不小心也會迷失了方向。一個人若想藏匿,甚是便當,身邊拖著一個累贅的肉票,那就大大地不方便了,萬般無奈之下,當然只能咔嚓一刀了事。
儘管平素時不時有一些厭世的念頭,但真感到死神威脅,爰慧他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恐懼,身子禁不住嗦嗦顫抖,沒多大功夫,只覺得渾身冷得難受,原來頻頻而滲的冷汗,早把貼身褻衣洇了個透徹。一時之間,爰慧甚至懊悔無比,想什麼女人,學什麼功夫,好處沒撈到一點,反倒把自己的小命先給賠上了。再說就為那兩個女子,也根本不值得,縱然為情而死,也算詩人頌讚的英雄,只怕是物件選錯了,外人一旦知曉了箇中奧妙,連笑話都來不及呢。
被人挾著上岸,爰慧早已通體溼透,彷彿不是坐船,而是自己泅水長渡而來。這時,連數數也沒了心思,原來我想計算個路程,以便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指揮他窺機脫逃。現在的爰慧,渾身乏力,頭暈耳鳴,就是人家攆著他滾蛋,恐怕也跑不了幾步。到了這會兒,我才算明白,我的替身,原來也只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胚子,從前的那一番慷慨激昂,不過是沒見棺材之前的一點意氣而已。
“……現在我多麼希望搶我的只是一些舊人女子,聽說舊人女子,也很是剽悍,劫掠的目的,也比較明確,錢財,只不過是額外的收穫,找一頭足以能夠改良品種的公獸,才是真正的本意。若是這樣,我也就認命了,反正我不會是新人男子中的第一個犧牲者,恐怕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可她們沒必要搶鶇琊啊?不管派什麼用場,他畢竟太老了,除非是想圖財害命!老頭有錢,說不定比稷家還有錢呢!老天爺,最好人家找的不是我……”
這一種傢伙,無可救藥到了極點。到這時候,還盡動這種沒出息的腦筋。他一害怕,我自然也不好受。倒並不希望我的替身去當什麼英雄,他的求生慾望越強烈,我就越高興,但怕人家太消極,倒會適得其反,即使覓得了逃生的機會,也將把握不住。只見爰慧的腦子一轉,想得更深了,一時之間,嚇得連冷汗都不敢出了。
“這夥匪徒,肯定聽命於新人,一個,或者幾個,必定都是罪大惡極的逃犯,直接動手的舊人,不過是一些拼死出力的嘍羅爪牙。而且,那一夥新人就在我們的身邊,道理非常簡單,剛才送我們的竟是一艘汽船,舊人不管腦子如何好使,要操縱哪怕是最簡單的機器,都有點勉為其難。駕船之人,必是一個新人,若跟舊人搭夥結灶,新人絕對不會甘居人下,只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嘍羅,之所以要給我們矇頭蓋臉,就是怕日後我們指證。大凡落草為寇的新人逃犯,必定走投無路,落在這一種亡命之徒手裡,凶多吉少。如此說來,殺人滅口,還算是一個好死,只怕放人還是活著放,臨行之前,卻不忘把你的眼睛刺瞎,耳朵戳聾,舌頭再來一個齊根而截……
此時,我的替身尤其希望鶇琊能在他的身邊,儘管都是自身難保的泥菩薩,可總覺得身邊有一個熟悉的人,就多了一份希望,總希望人家一旦下毒手,一定會拿老傢伙先開刀,無意之中,把鶇琊看成了一個自己生死存亡的風向信標。而且,他已經在心裡拿定主意,一旦劫匪讓人開口說話,自己必定搶先滿足人家的一切要求。準備咬破中指,寫一封給父母的血書,務懇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只求救得小兒一命。
這個可憐的傢伙,甚至還替盜匪們想好了既安全又可靠的送信辦法,到學堂裡去,找罘浼,由她負責交通轉呈,那個一向沉靜冷峻的小姑娘,一定不會心血來潮,自說自話,節外生枝。
見他可憐到這個份上,我幾乎忍不住要現身了。轉念一想,還得強自按捺下來。劫匪究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