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而至的警車已經把董曉晴出事的現場包圍了,路口的監控清晰地拍到了肇事車輛從撞人到逃逸的全過程。
“對,就是這輛車,”駱聞舟被車鏡掃過的地方火燒火燎的疼,皮肉已經腫了,但估計沒有傷筋動骨,不影響他上躥下跳的現場指揮,“這王八羔子當時罩著臉,身上全副武裝,一根毛都沒露出來,他肯定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以這個速度突然拐彎撞人,手潮的弄不好都要翻車,撤退路線也絕對是事先計算好的。”
“駱隊,你沒事吧,”旁邊正在查監控的同事看得心驚膽戰,“要不先叫醫生處理一下?”
“沒事,死不了。”駱聞舟心裡窩著能把地面轟出一個窟窿的火,唯恐聲氣大了把地球噴出太陽系,勉強壓著,儘可能平靜地說,“我需要大家重新排查董曉晴和董乾的所有社會關係——所有——尤其是董乾,他工作的車隊、客戶,去過哪些休息站、在什麼地方買過東西吃過飯……”
“駱隊,還是包紮一下吧,你手流著血呢。”
駱聞舟第二次被打斷,終於炸了:“大白天沿路行兇的兇手還不知道在哪,你們他媽的老盯著我幹什麼?”
周圍一圈人被他吼得噤若寒蟬,旁邊被叫來幫忙的小大夫大氣也不敢出。
駱聞舟暴躁地把小臂上擦破的傷口往襯衫上一抹,繼而意識到自己的失控,連忙深吸了口氣,光速壓下了這於事無補的氣急敗壞。
“不好意思,我剛才不是衝各位,”駱聞舟略微一低頭,聲氣緩和了下來,“這個兇手在我面前殺人,居然還能讓他這麼跑了,這事是我的毛病,我心裡窩火,連累兄弟們辛苦了。”
旁邊同事知道他的脾氣,十分體諒:“老大,你人沒事已經是萬幸了,這誰能攔住,又不是變形金剛。”
駱聞舟勉強衝他笑了一下,又說:“兇手當時既然遮住了頭面,不太可能大喇喇地放出車輛資訊隨便我們查,我覺得……”
他話沒說完,奉命搜尋肇事車輛的同事已經傳來了訊息:“駱隊,我們找到肇事車輛的車主了,是個普通的白領,女的,今天正好要參加一個職稱資格考試,考點附近的停車位停滿了,她說自己當時快遲到了,一著急,只好在附近找了個空地,湊合著違章停車,怕人貼條,還特意找了個偏僻沒監控的地方,車主後面還有一場考試,直到我們剛才聯絡上她,才知道自己的車讓人撬了。”
駱聞舟長嘆了口氣,居然又被他這張烏鴉嘴說中了。
“駱隊,路網監控拍到了肇事車輛!”
駱聞舟沉聲說:“追!”
然而到底還是晚了。
半個小時以後,警方在一處廢棄的廠房院裡找到了那輛破車,原本保養得不錯的白色轎車前擋風玻璃已然粉身碎骨,後視鏡孤零零地剩下了一隻,活像動畫片裡的“一隻耳”,車上四門大開,鬼影子也不見一個,碎裂的車燈和扭曲的保險槓組成了一個嘲諷的笑臉,上面依稀沾著血跡斑斑。
駱聞舟聽見隨行的痕跡檢驗人員低聲議論——
“撞得真夠慘的,還能修復嗎?”
“修個屁,撞死過人的車,誰還開?”
“但是這車可不便宜,低配的裸/車好像也得‘三四十’吧?車主家裡有錢嗎?”
“估計沒多少錢,吭吭哧哧考證的都是給人打工的。”
“那我要是車主,估計得瘋,這不是無妄之災麼?”
這一組技術人員是直接從市局抽調過來的,沒去兇案現場,也沒有直面屍體,第一時間沒有聯想到那起驚心動魄的謀殺,反而被破爛的“兇器”觸動了工薪階層們永恆的不安——他們每天遵紀守法,日日辛苦奔波,摳摳索索地攢完這個攢那個,十年攢套每天只能回去睡一覺的房,五年攢輛永遠被堵在高架上的車,背一屁股貸款,遲到一回拿不著全勤,都覺得自己捅了個大簍子。
數年節衣縮食的努力,被人隨手撬走,輕而易舉就毀於一旦。喊冤還沒地方喊去,畢竟相比起那撞成了一團爛肉的小姑娘,丟一輛車而已,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算是十分走運了。
房門院鎖防君子不防小人,種種法律和規則,似乎也都只能鉗制老實本分的良民。這樣看來,“老實”、“本分”、“文明”、“講理”……這些品質,儼然都是錯處,遠不如當一條到處咬人的瘋狗來得痛快。
駱聞舟經過的時候,幹活的技術人員們在他的低氣壓下自覺閉了嘴,他圍著現場轉了一圈,知道兇手選擇把車拋在這裡,恐怕也是處心積慮、把握十足,早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