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有良發了一個預告片,之後就啞了火,自顧自地陷入了回憶裡,駱聞舟也不催,順著堵成一鍋粥的內環緩緩地往前蹭,拉下車窗,遞給陸局一根菸。
別的不提,駱聞舟感覺自己能有現在這把好耐性,費渡同志居功至偉。
車子以十米的時速蹭過了最堵的一段路,直到駱聞舟終於能把踩著剎車的腳挪一挪的時候,陸有良才嘆了口氣:“這一陣子辛苦了,往你肩上壓得擔子太重了吧?”
要是換成別人,怎麼也要來一句“為人民服務”客氣一下,誰知駱聞舟一點也不謙虛,聞言眼睛一亮:“可不是嘛領導,既然您都看出來了,年終獎趕緊給我漲一點,男人不容易,養家餬口壓力大啊!”
“滾蛋。”陸有良滿腔的沉重被駱聞舟的臉皮彈回去了,一時間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冷酷無情地說,“為人民服務,這都是你應該做的。”
“我本來可以靠才華吃飯,組織非得逼著我靠臉,”駱聞舟為自己“紅顏薄命”的命運沉痛地搖了搖頭,隨後在陸局打算大巴掌削他時主動轉回了正題,“您是想跟我說當年顧前輩的事嗎?”
“顧釗……顧釗。”陸有良把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唸了幾遍,繼而仰面靠在車座椅背上,彷彿不知該從何說起似的猶豫片刻,“你師父是我師兄,比我高一屆,在學校裡也是個風雲人物,他和你說過嗎?”
“怎麼沒說過,”駱聞舟十分自在地接話,“老楊沒事就吹牛,說什麼在學校裡有好多女孩喜歡他,我說不可能,咱們燕公大壓根就沒有‘好多女孩’,被他打出了辦公室。”
駱聞舟這個人,好似天生不知何為拘謹,無論是對長輩還是對上司,陸有良臉上閃過一點稍縱即逝的笑意:“我們那時候可不像現在,當年想調進市局太難了,既要年輕,又不能太年輕,得在基層鍛鍊夠了,才有資格參加考試,我們一個個都削尖了腦袋拼成績、拼資歷。那年不知為什麼,市局招人的名額特別多,顧釗、我、老張、老潘都是那年進來的——哦,老潘你可能不熟,他早就不在一線幹了,現在在燕公大教書,這回的畫冊計劃,他是學校那邊的負責人,架子大得很,都不回來看看。”
駱聞舟升起車窗,從陸局的三言兩語中,他好像翻開了那張擺在局長辦公室的老照片。
“我跟顧釗是同班同學,老潘是從外地調回來的,老張比我們大一點,立了功,被市局點名要來的。那會兒刑偵隊裡高手和前輩很多,新來的年輕人都得打雜,我們四個剛來的時候,基本就是跑腿、記錄、端茶倒水,人都管我們叫‘四大丫鬟’。”
駱聞舟:“……”
這活潑的警隊文化。
“再加上一個老楊——老楊是我們的‘丫鬟總管’,那時候他也就剛從蓮花山調回來沒幾個月。”陸局的眼角浮起隱約的笑紋,“我們五個人年紀差不多,又差不多是同一時期參加工作的,整天混在一起,見縫插針地跟著前輩們學,一起跑腿、一起整理案卷卷宗……除了老楊早早‘背叛組織’以外,我們還都是大齡單身漢,有時候一個人值班,其他幾個沒事幹,還帶著盒飯跑過來‘陪值’。”
“老楊經歷最豐富,膽大心細,業務水平最高;老張家裡做生意的,手頭最寬裕,出去吃飯都他主動買單,他人緣最好,是我們老大哥;老潘最不是東西,脾氣最臭,跟我很不對付,我倆三天兩頭吵架,可是不記仇,吵完一會就好,過一會不定為什麼又翻臉了。”
“顧釗年紀最小,當時我們都管他叫‘顧老五’,話不多,很會照顧人,明明自己也窮得叮噹響,但只要別人有困難對他開口,他都仗義疏財。人還非常用功,筆記做得最勤,手裡離不開書,畢業七八年,還在空閒時間自費回母校深造了一個在職研究生。”
隨和、用功、有心、一照相就緊張……陸有良的話漸漸給顧釗的形象染上了顏色,肖海洋描述的夕陽下的“腳踏車俠”有了血肉,從內網上那個蒼白而冰冷的簡歷中站了起來。
“後來一批前輩退居二線,老五後來居上地成了副隊,我們也都很服氣,因為確實是誰也沒有他用功。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工作也好,玩也好,都覺得自己心裡是很安靜的,你看著他的眼睛,就覺得自己太浮躁了,會不由自主地跟著他踏實下來。”陸有良頓了頓,“327案是顧釗接手副隊之後,處理的第一個大案,曾經轟動一時,解決得也乾淨漂亮,唯一美中不足,就是盧國盛跑了。”
“你可以想象,因為這個通緝犯一直在逃,327國道周圍的老百姓們人心惶惶,一到天黑,那條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