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
錢管事那張臉可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既是氣惱,又是發窘,三姑娘可管不了這麼許多,帶著銀鈴樣的一串笑聲,拔腿就走,粉蝶兒樣去了。
三姨娘真的來了。
時當黃昏,太陽在西半天才露了個邊兒,即為重重雲彩所吞沒,惹得半邊天都成了紅色,像是為人灑了一天胭脂那般的紅……
一聽說三姨娘的手輦(手抬的轎子)到了,錢管事還真嚇了一跳,慌不迭迎了出來。
見面打躬問好,不在話下。
三姨娘一身大紅,外面披著白綾子邊兒銀鼠長毛的“昭君套”,頭上戴著髮髻,貂鼠“臥兔兒”,雲鬢堆聳,一如輕煙密霧,把水鬢描得長長的,著以黛綠,襯著耳朵珠子上的一雙翠綠墜子,越加的模樣兒嬌憨可人,我見猶憐。
“這可是不敢當!”錢管事趕上去深深一揖道:“什麼事敢勞動三姨娘的大駕!三姨娘有話快請吩咐,小人不敢……”
三姨娘未言先笑,挑動著一雙細長的月牙眉兒:“這不是錢管事嗎?聽三姑娘說,有個新來的小子犯了家規,被你吊著,要討我個人情,給放下來,我那裡正好缺人,賞心小苑是王爺常來的地方,這個人可也不能太過馬虎,說不得我自己過來瞅瞅……要是合用,就討你個人情,把他給我發到院裡,不合適也就算了……”
“是……小人不敢……”
一面說,錢管事直向一邊含笑的三姑娘遞著眼神兒,希望她能開口打個圓場。
“這地界,髒!”錢管事吶吶道:“人頭兒也太雜……您是貴人,怕髒了您的鞋……。”
三姑娘笑說:“倒也是真的,我看這樣吧,三姨娘,咱們就在堂屋裡坐著,等錢管事把人帶進來,您親自看看他再決定好吧!”
“好吧,依著你的就是了!”
對於三姑娘,她可是一向言聽計從,當下點頭答應,就這麼決定了。
錢管事焉敢置疑,答應一聲,只得在前帶路,把三姨娘一行讓進了正面堂屋。自然,先有小子們得了訊息,把堂屋裡的閒人趕開,打掃乾淨,換上了炭火盆子,才敢讓三姨娘進去。
人不放下來是不行了。
錢管事心裡的那個彆扭可就甭提了,要依著他的脾氣,非把姓孟的小子給活活吊死不可,即使不死也叫他脫一層皮,偏偏就有貴人為他開脫,以三姨娘今日身份,錢管事焉能不言聽計從?
姓孟的非但由柱子上鬆了下來,還得臨時張羅著穿戴一新。
雖說是形容憔悴,終遮不住他原有的丰神俊質,特別是一番梳洗,把鬍子剃刮之後,簡直像是換了個人,瞧著都不認識了。
錢管事能屈能伸,打量著姓孟的這般神采,不禁暗自希罕,哈哈一笑,抱拳奉承道:
“孟兄弟,你交了好運啦,王爺寵妃三姨娘那邊少個花匠,特別抬舉你,看看你有這個命沒有,人現在堂屋裡坐著,你這就去見個禮兒,小心回話去吧!”
姓孟的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不屑地為之冷冷一笑。
“咱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今後還要時常見面,回頭見了面話該怎麼說,兄弟你自己可好好琢磨琢磨,我要是你,那損人不利己的廢話,就最好不說……是不是?兄弟!”
說著說著,錢管事可就笑了,一臉的世故圓滑,上前一步,伸手理了一下對方身上的衣裳,一臉的細緻關切,較之前此的紅嘴白牙,閻羅嘴臉,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裡面來人傳話說:“五爺快著點兒,三姨娘那邊可不耐煩啦!”
初見貴人,對方既是個坤道人家,姓孟的略似拘謹,硬是連頭也不抬一下,更不要說效“劉禎平視”那樣地看向對方了。
三姨娘自有她的風采氣質,略略向對方打量一眼,由不住心裡很是吃驚。
她雖然是個坤道人家,卻也出身仕宦,父親大小也是個官兒,從嫁王爺之後,這兩年更不禁眼界大開,有了閱歷,手下奴僕成群,那類的奴才相,她看多了。
這個姓孟的,可是瞧著不像。
初看不像,久看更不像。
雖說是形容憔悴了些,但虎額燕頷,鼻直口方,在在顯示著他的不凡氣宇,這樣的人,豈是聽人使喚,低三下四的一個奴才?
不用說,三姨娘這裡,心裡早就樂急了。
“你姓什麼,叫什麼?”三姨娘語音平和,神色和藹地看著他說:“不要急,慢慢地說!”
姓孟的這才緩緩抬起頭來。
三姨娘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