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昭加官進爵,盧象升到是叫了進來好生訓斥了幾句,警告他不得再見秦王。明朝文官對武將戒備之心甚重,象袁崇煥在遼東時與麾下大將推心置腹,卻是罕見。
此時已是崇禎六年盛夏,赫赫揚揚的剿賊之戰眼見已陷入纏鬥之勢。遼東的關寧兵世居關外,卻是不奈炎熱,加之離鄉已久,思家心切,軍心早便不穩。只是趙率教治軍甚嚴,到是比各邊的邊軍要好上一些。饒是如此,哪一天也得鞭打責罰幾個鬧事軍人方才安穩。遼東失陷一事,上層的軍官早就知曉,卻是萬萬不能透露給軍士們曉得,如若不然,只怕賊尚未剿平,就得先防著兵變了。
自秦王行宮而出,袁崇煥便與趙率教等遼東諸將並肩而騎,向兵營而回。初至戰陣之時,各人還遵著皇命,關寧軍亦歸盧象升指揮,待到了後來,遼東各將凡事皆向袁崇煥指示後方行,盧象升等人無奈,卻也深信袁崇煥乃是正人忠臣,乾脆就不理會此事,隨他們罷了。袁崇煥迭遭變故,自也不似當初。對遼東各將的信重,感念之餘,隱隱然卻也當成了保命自重的砝碼。是以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坐視這些視他為主帥的將士受到損失,連番征戰,關寧軍一則悍勇,二來他指揮得當,到確實是沒有什麼損傷。
這西安剛剛平定不久,當日攻城破損甚大,一行人並騎於大街鬧市之中,卻只見幾個稀稀拉拉的人影如鬼魅般閃過。什麼菜市米鋪早就歇業,城內居民要麼在開初李自成佔了西安之時便已逃出,要麼就是在官軍到來前逃之夭夭,留在城內的,城破之時被屠甚多,餘下者也多被李自成裹挾在大營做戰時死傷殆盡。諾大一個西安府,此時殘破至城內居然不足萬人,還多半是官紳人家隨同官兵一同返回。僥倖留在城內未死的平民,一個個餓的如同枯骨一般,每日在城內四處遊逛,尋到吃食便保住性命,尋不到的,每日被官軍僱傭的民伕用小推車送到城外,燒化了事。
見袁崇煥滿面憂色,看著一群群圍繞在馬旁的饑民,意欲從身上掏出銀子灑給他們。趙率教忙道:“大人,您隨著秦王回來,不知城內情形。現下是有銀也買不到糧,給銀子也是無濟於事。”
袁崇煥喟然一嘆,縮回手來,在馬身上重重一捶,那馬吃痛,咴咴叫上幾聲,甩開那群饑民,一時間跑的遠了。趙率教等人急忙跟上,向袁崇煥埋怨道:“大人,何苦如此。咱們一路過來,全天下哪一處不是饑民遍野,若是如大人這麼著難以承受,還不知道怎樣呢。”
“率教,你便是狠心如此麼?”
“大人,不是咱們狠心。這亂世中,很是不能亂髮善心。比若適才的那些饑民,您想給錢與他們,這是您的善心。可若是我們離了你,還不知道會怎樣?”
袁崇煥聽了大是不滿,剛欲訓斥,卻突然在路邊見了一物,立時汗毛倒豎,顫抖著手指向一個面色飢黃的漢子,只見那人面色木然,兩眼露著兇光,見一群軍人圍在他身邊,立時捂著自家面前的一個小小鐵鍋,大聲道:“這是我的,你們可誰也別想搶!”
此時城內饑民遍野,別說糧食,縱是稍微嫩點的樹皮都被剝食乾淨。這漢子居然能在街頭大食其肉,陣陣肉香隨風飄向遠處,不但那些躲在遠處的饑民們張開大嘴拼命吃風,就是連跟隨在將軍們身後的明軍親兵,亦都嘴饞。
趙率教情知有異,順著袁崇煥的手指一看,卻見是一個小小人手露在外面。心中一陣厭惡,便知道又是遇著煮食嬰兒的饑民。因先向袁崇煥道:“這人是餓的瘋了,在大街上就敢煮食人肉,是以那些饑民聞到肉香,竟不敢過來。”
又向身後親兵命道:“來人,把這人斬了!”
幾個親兵跳下馬去,跑到那黃瘦漢子身邊,一腳將那鐵鍋踢翻,露出一個小小有嬰兒屍身,各人強忍著嘔吐,匆匆將那漢子拖到一邊,兩人架住胳膊,一人拉開頭髮,便待斬他。卻聽那漢子又哭又笑,用力喊道:“這是我的兒子,老子生了他出來,現下餓的前心帖後心,拿他來吃,又待怎地!”
趙率教聽的噁心,連連揮手,執刀的親兵手起刀落,將那人一刀兩斷,頭顱滾落一邊,鮮血灑滿長街。將屍體草草歸在路邊,自有撿屍的人前來收拾,各人又重新上馬,隨同長官上司們出城。
見袁崇煥兩眼帶淚,心中猶是不忍,趙率教亦嘆道:“這邊吃人的事,我都見多少回。咱們的糧餉還能保障,便會略分一些給他們。卻也不敢多分,軍士們沒了吃食,可比饑民難對付的多。適才那些饑民,白天在城內乞食,晚上成群結夥的在四郊遊晃,遇著單身的,便一棒打昏,剝洗燒煮吃掉。就是大白天,也有在城內陰私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