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被嚇得往後退去,捂著嘴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她眼裡閃過了透明的淚光,不知是被哥哥感動到,還是為杜蘭的蠻不講理感到悲憤。
「很好,看來你們的感情不錯。」
杜蘭呵呵笑道。
縱然主人心情不好,卻何苦這樣刁難他們呢?一旁的帕魯迪克看不下去,趁著杜蘭將炮火轉移到米雪兒身上之際,把聖拉到角落裡對他耳語了起來。聖點了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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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提思確實病得很厲害。
作為龍族壽命最長的長老之一,即使榮滿於身,也是終將會迎來衰敗的那天。蓋伊跟他有同病相憐之處,此刻不禁為他感到悲嘆。大家似乎都感知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死亡,對龍族而言並不是個柔軟可欺的敵人。死亡無處不在,除了永恆存在的時間,沒有任何物質可以與它抗衡。
這頭老龍快要死了,大家都很難過,認為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有時難免想到,他的養子,維里斯該是多麼悲痛欲絕呀。那孩子在世上只剩下這麼個可以說說話的親人了。
維里斯日夜守候在老龍龐大的身軀附近,看它一日比一日更加衰弱,連自己是誰都快認不出來了。稀奇的是,他竟也沒感覺到特別的悲傷,心底好像被冰封住了。
維里斯才發覺到,原來自己是如此冷酷無情的人。
呼,呼,呼。
聽聽,薛提思的呼吸多規律,非常有規律地減少次數,再減少,總會到達完全消失的地步。
維里斯這幾天沒怎麼休息,只是守在這裡,眼皮打架,支援不住的時候就去假寐一會。忽然,薛提思的身軀動了一下,立刻使他從半夢半醒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他發現薛提思似乎想對他說些什麼,湊過去傾聽,那些構不成語句的殘缺詞彙,僅僅令人困惑。
「您好好休息吧。」維里斯說,小聲的,「有我在您身邊……所以……」他的眼很酸很澀,使勁眨了眨,努力打起精神來,「所以,請放心吧。」
薛提思用倍受煎熬的低吼聲回答了他。
維里斯聽出那種聲音包含了痛苦、恐懼和不甘心。為什麼?龍族是最獨一無二的,是最值得驕傲的種族,為何偏偏擺脫不了死亡的陰霾?這個問題,也許連神都無法回答。
維里斯睏乏地閉上了眼。
很驚奇於此種情況下居然還有閒心睡覺。
說不定是因為老天看不過眼,維里斯突然感到大腦一陣劇痛,不是輕微的、如同密密麻麻的針那種刺痛,而是排山倒海般的痛。隨即有一聲清脆的碎裂響起,瞬間快到看不見的光芒閃過,矇蔽了雙眼,心神淪陷。
「呼……呼呼……呼……」
「……你……怎麼了…維里斯……」
耳畔聽到老龍虛而無力的呼喚,維里斯的黑眸漸漸恢復了神采——不是以往那種清淡的波光,非常濃墨重彩的一筆,冰冽的寒光霎時從眼底劃過。只有殺人不眨眼的人才有的,渴求著血腥的表情。
維里斯走上前去,精神奕奕地靠近了薛提思的身邊。
只不過,這次他再不是為了傾聽龍的囑咐了。
維里斯拔出了腰間的刀,本是不善使刀的他,卻見刀鋒尖刃閃爍著幽幽的藍光。他用這把附有魔力與怨恨的刀砍掉了薛提思的頭顱,然後將四處亂噴的血液擦了個乾淨,面部依舊平靜,緩步走出了別有洞天的山窟。
這下便不用忍受痛苦了,多好,乾脆利落地去死吧。他挺想這麼對薛提思說的,可惜,在死了以後才想起來這句臺詞。
他在途中遇到了好多面熟的龍,還有加萊西諾,後者見到他時頗為意外。
「薛提思長老的病有所好轉了嗎?」
印象中,全族的龍都知道維里斯就跟個大孝子似的,打從薛提思病倒之後,總是寸步都不肯離開薛提思的身邊。
「沒有。」維里斯淡淡說道。
「那你怎麼……」加萊西諾眨眨眼,試圖理清其中的頭緒。
維里斯打量了他半晌,突然認了出來,這不就是殺害自己的兇手嗎?可算找到你了!維里斯無聲地勾勾唇角,揚起一個不似微笑,勝似冷笑的弧度。他變化多端的神情讓對面的加萊西諾毛骨悚然,來不及思考究竟的原因,就看到維里斯身形一閃,閃電般的提刀朝他劈來!
加萊西諾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應該是開玩笑的吧。維里斯怎麼會一副要殺他的架勢?半秒鐘的猶豫害慘了他,真正意識到危險要躲開之時,已經被維里斯先行砍中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