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儀隊的火把映亮了整個天地,前方人頭攢動,望不到頭,後面同樣看不到尾,頗為壯觀。
白瀲晨斜靠在清音對面假寐,此時緩緩睜開眼睛,輕問:“你在看什麼?”
清音坐正,恭敬道:“回公子的話,奴婢從未出過白府,今日是第一次,所以……”
白瀲晨聞言一笑:“今晚有的是機會。”
清音心中一沉,點頭稱是。她側首佯裝看向窗外,卻在不留痕跡的打量白瀲晨。今日的白二公子裝扮十分古怪,平日整齊束起的長髮此時披拂在地,黑亮如緞,如一張密網,吸引他人全部心神。俊俏的臉蛋略施脂粉,額上繪著一朵綻放的蓮花,硬生生添了幾分妖嬈,一眼望去,還當是哪朵蓮花成了精。他身上披著一件暗紅色長袍,外罩一層薄紗,腰卻束的極細,彷彿一折就斷;衣袖極寬,舉手投足之間飄飄若仙。此時襟口大開,露出少年白瓷般的肌膚,以及身上那細密的蓮花花紋。
她飛快的瞥了一眼那些古怪花紋,又低下頭去。身旁的玉珠輕輕推她,低聲道:“一會到了赤峰,你要緊緊跟著公子,不得落下一步,明白麼?”
清音頷首表示明白。她雖然想早點擺脫白氏,卻對祭祀也有幾分興趣。其實以她的地位,根本沒有資格參加這場祭祀,若不是白瀲晨的堅持,她大概此時還站在白府門前恭送眾位主子。白瀲晨的堅持有他的道理,如果他們能從祭祀典禮上離開直接進城,肯定最好不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東方已泛白。隨著轅車漸漸停止,玉珠率先掀開車簾跳了出去。白瀲晨睜開眼睛,也緩緩起身。清音正欲出手去扶,卻見他從包裹中拿出一個木質面具來。那面具結實厚重,色彩鮮豔,五官俱全,除此之外,額上還有第三隻眼,其上也不知鑲了什麼石頭,在拂曉的微光中熠熠生輝。白瀲晨將面具帶在臉上,仔細檢查一番後,這才跳下轅車。
——難到他就是白氏的巫覡?清音心中一驚,急忙跟著下車,卻見外面早已聚集了大批侍衛,眾星拱月般圍著白瀲晨向赤峰頂上的廟宇走去。清音追了幾步,這才擠到公子身邊。走了幾步,就見廟宇門口早已等待著幾位青年男女,做巫者打扮,見白瀲晨來了,紛紛圍上前去,擁簇著他們進了廟宇深處。
這廟宇似乎依靠一個天然石洞建造而成,越向深處走越覺得森冷。石壁上懸掛著燃燒著的火把,散發著松脂氣味,映著周圍的人面容忽明忽暗,平添了幾分神秘氣息。白瀲晨站在一個角落不走了,雙臂環胸不發一語,氣質沉靜,帶著面具倒似換了個人一般。玉珠和清音各站在他兩旁,一個嬌媚一個清麗,僅僅站著,這三人就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玉珠早已習慣了這種場面,面容沉靜如水。清音卻瞪大了眼睛四處打量,只見在場的男女老少皆穿白衣,手持香草,一眼望去就知道是白氏後裔。他們各個神色肅穆,按著各自的身份地位排成長列。每列首位都站著族中德高望重的長老,衣襟上綻放著象徵身份的蓮花。清音對那些長老沒什麼興趣,只是肆意打量著人群中的少年男女。這族中的青年人似乎不多,但有幾個確實是綺年玉貌的美人。她接連看了幾個,正感到目眩神迷,就聽到白瀲晨略顯透明的纖細嗓音:“你在看什麼?”
今日的白二公子真奇怪……清音恭敬道:“奴婢從未見識過這種場面,有什麼不敬的地方,請公子寬恕。”
白瀲晨沒有言語,玉珠卻道:“公子,清音什麼都不懂,您就這樣帶她來,豈不是……”
白瀲晨略顯不耐:“你跟著她就好。我晚上出去見琉嫣,若要從府中出去怕是來不及了,一會拿我的衣服給她換上,按我說的做,懂了麼?”
玉珠沉默一會,道:“公子這樣太冒險了,這女子身份低賤,來歷不明,不如讓奴婢穿著公子的衣服……”
“不。”白瀲晨打斷她,“你不行。”
玉珠心中酸澀,眼圈頓時紅了。但這話聽在清音耳裡卻是另一番意思。送死的活兒,自然得要她這個低 賤的奴僕來了,玉珠可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大侍女,再怎麼也比她值錢不是?
這時四周突然安靜下來,一時間寂寂無聲。白瀲晨向前踏出一步,行了一個巫禮,揚聲道:“城主。”
清音吃了一驚,急忙抬頭望去。只見隱鳳城主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祭臺之上,同樣一襲白衣,身上沒有佩戴任何飾物,氣質沉靜而尊貴。他身後跟著玉潤和段總管,皆垂著頭,一副恭敬之極的姿態。
城主眼神平靜無波,彷彿千年寒潭一般。他看著自家弟弟,道:“覡者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