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煙滅,抑或是害怕心中所想將從此消弭。時間慢慢地流逝,他的眼光牢牢地鎖在錦盒之上,心思卻早已飛向北方,那裡雪霧茫茫,阻斷了一切思念想往。
雙壽也如老僧入定般陪著武王默想靜坐,又呆了半晌,終於抬起眼皮,細聲說:“王上,時辰尚早,夜半觀畫看得更真切。”
“……呃……你……”武王微楞,看了一眼雙壽,雙壽麵如止水,也眉毛都沒動一下,“……你將它拿進去吧。”武王鬆開手裡攥著的錦盒,才發現手已麻木。
雙壽走上前拿起錦盒送到東暖閣裡間的武王內寢中,再回來時發現武王已埋頭審看著摺子,想了想,還是趨前恭聲說:“王上,我這裡還有一幅畫要請王上過目。”說著就從包裹裡取出了另一個錦盒,雙手捧著獻上,“這是那大夏少帝華璃之像。”
“——哦?”武王一聽來了興趣,立刻拿著錦盒走到窗前的梨木長案旁,雙壽見狀早已雙手各執一燈放在案子上,暖閣中的那一角驟然亮如白晝。
雙壽開啟錦盒,拿出畫軸慢慢地在長案上展開,只聽身側武王‘咦’地一聲就倏地俯身湊近畫卷,捲上的少年身著團龍皇袍,眉目如冰雪般清透,臉容俊逸非凡,正好奇淺笑地回望著他,
“……這……這是……這分明就是那個……那個……嗯……不是……不是……細看又分明不是……”明澗意嘴上失控地嘀咕著‘是’與‘不是’,雙壽卻聽得一清二楚,不禁佩服自家大王明察秋毫,目力深邃。
“雙壽,這是——”武王轉頭盯著雙壽,眼中閃過利光,有如鷹鷲。
“回王上,畫上之人是大夏成帝華璃,人稱三美北冠阿璃。”雙壽穩聲說,他的眼睛也審視著案上之畫,好像在回憶比較畫上人和當日在泰坤殿所見之人的細微區別。
“——嗯,你看他與那跌落蒼水的少年可是一人?”武王沉聲問道。
雙壽搖搖頭,沒有說話。他的意思是他不知道,還是認為那不是一個人呢?
“為什麼?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不是一人?”武王並不放過他,繼續追問。
“奴婢眼拙心鈍,看不出哪裡不一樣。”雙壽垂下頭,卻見明澗意的腳一步步走近,直到緊挨著他停在他的面前,強大的威壓氣勢令雙壽一下子感覺窒息,他艱難地吞了一下口水,心,砰砰砰地就要跳出胸腔。
“那你就說說你的畫和青鸞的哪個更好?”武王的聲音近在咫尺,字字句句都敲在雙壽的心上。
“殿下的畫更好。”雙壽想也不想就答話。
“為什麼呢?”武王打算窮追到底。
“殿下所繪之人活靈活現,好似招招手就能從畫上走下來一般。”雙壽據實以答,聲音恢復了平靜。
“你是說他那絹帕上之人……似有靈魂,有生命一般?”武王喃喃地說著,倒不像是在問話而只是在自言自語。
雙壽渾身巨震,——是,就是這種感覺!他想說卻總也說不上來的可怕感覺:那少帝華璃明明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他卻總覺得他稀薄如空氣,好像隨時都會消失;而殿下帕上之人,明明只是一副逝者的繡像,他卻覺得那個少年生機盎然,好似活生生的一般。
“——正是如此!正如王上所說,殿下畫技著實高超,雙壽多有不及。”
“是青鸞的畫技高超,還是他所繪之人高超?”武王的話輕不可聞,雙壽卻額上冒汗,背上已沁涼一片。
“王上,殿下所繪之人已死。”雙壽的聲音乾巴巴的,卻像一滴濺入滾油的水,滋啦啦地激起一陣熱煙,看不見摸不到,但武王和雙壽都被嗆得鼻腔激辣。
“王上,當日曾有人為此來探我的口風,我只說是曾見過大夏醒顏齋所繪的繡像,幸虧提前預備下了一本三美圖冊,除了成帝,其他兩美均為雙壽的杜撰,如此真真折辱了太子殿下,雙壽惶恐。”雙壽說著又低下頭去。武王卻眯起眼睛緊盯著案子上的畫像,怪不得那日看到山童繡像時會感覺與無暇想像呢。
“查!堅查到底!孤就不信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是……”
雙壽的‘是’字剛剛出口,就聽門外傳來雙泰輕聲的通報,“王上,太子殿下駕到。”
不等明澗意吩咐,雙壽就利索地捲起畫軸,收入錦盒之中,武王輕咳一聲,踱回桌後坐下,
“請太子進來。”
門從外面輕輕推開,明霄快步走了進來,倒身要跪,明澗意給雙壽使了個眼色,和聲說:“鸞哥兒,免跪,坐下說話。”
明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