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花兒的心上,——他既不能魂飛魄散,也不能死而後已,更不能作壁上觀,今生是否一定要償還前世庸碌無為,混混僵僵的債呢?
花襲人掰開他的手掌,取起絲繩,將那條墨龍貼身掛在他的胸前,“幾年後,待你行冠禮時就可佩帶這枚指環了。”
那條龍,不溫不涼,貼在胸口上,倒好似一環火焰,透胸而入,環住他的心,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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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明天就走?”
阿鸞驚聲問道,小花兒站在竹架子前收拾著那些瓶瓶罐罐,沒回頭,嗯了一聲。
午後的陽光爛漫地闖進後窗,窗外響起小羊們咩咩的叫聲,天地眨眼間似乎換上了新裝,變得柔軟明亮。
“……這麼突然……說走就走……我……”阿鸞坐在榻上,眼睛逡巡著整潔狹小的草屋,忽然覺得萬般不捨。
小花兒背對著他,心裡一滯,阿鸞話中的不捨藏也藏不住,不禁暗歎口氣,——他雖是位少年貴胄,雖然脾氣怪異,但骨子裡卻真的有情有義,
“你不是想家了嗎?你的家人一定也想你了。”小花兒淡淡地說,——想念過他的家人從來就只有國生姐姐一個!
“……我……我的傷還沒好全呢……”阿鸞動動肩膀,隱隱作痛,“你沒有將我治癒就要趕我走!你……你太無情了……”後面這句話簡直就像是控訴了,但話一出口,阿鸞就後悔了,想抬袖掩唇,又覺得太著痕跡,急得漲紅了眼圈。
小花兒聽了,並沒覺得古怪,他只是覺得好笑,——這個任性的小鳥兒,竟然還倒打一耙了。
“你家裡的條件一定比這裡好得多,到時候會有更高明的大夫替你療傷。”小花兒轉身走到矮几前,將手裡的藥瓶放進包裹。
“……可是……可是……”阿鸞漲紅的眼圈裡沁出點水光,他想說:‘可是我不要那些醃臢老頭兒碰我,我只要你替我療傷。’但轉念一想自己剛才對小花兒的態度,這話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了,又想到日夜思念的征戰中的父王,年幼的弟弟,一時心潮起伏,百味雜陳,眼中的水光更盛,阿鸞再也說不下去了。
小花兒收拾好藥,想了想又往包袱裡放了幾件換洗的衣服,轉眼一看阿鸞,正低著頭擰著長眉生悶氣呢,——這傢伙,性子彆扭,脾氣倔,如此做太子恐怕要吃虧呀。
阿鸞的心裡亂成一團麻,也不知到底該生誰的氣,最後想來想去,還是將矛頭指向小花兒,自從遇到這朵花兒,他就頻頻出錯,失控,毫無一國太子的風範,這小花兒莫非真的擅長巫術懂得魔法?想起小花兒和鈴鐺兒,阿暖相處的情景,阿鸞打了個顫。
“你冷嗎?要不要添件衣服?”小花兒扭頭,關切地問。
阿鸞嘴角抽搐,看看小花兒的俊臉,想想花老大的俏顏,再逡眼掃視四周,——這裡——這裡莫非是什麼狐妖大仙的洞府?
“……我……我不……不冷……小花兒你……是是……人……是……妖?”
——呃?!小花兒聞言大窘,眉毛高聳,渾身上下漫起一陣冷顫,這阿鸞連說個笑話都這麼冷,
“我自然是————”小花兒故意停頓,眼睛大睜,定定地看著阿鸞,阿鸞緊張得雙手握成拳頭,想起小時候乳孃偷偷講給他聽的那些神怪故事,阿鸞的鼻尖兒都開始冒汗,“我自然是——人!”
小花兒出其不意,大喝一聲,隨手彈向他的腦門,阿鸞發怔,竟沒有躲開,小花兒一驚,趕緊收式,手指已經輕輕地拂過他光潔的額頭,
“你這腦袋裡一天到晚不知都在想些什麼,簡直像夢遊!”
小花兒笑著唸叨他,阿鸞卻被他明亮的笑容晃了眼睛,額頭上火辣辣地癢,不料小花兒手指的那一抹竟將那癢抹進了心裡。阿鸞自幼身居東宮,除了弟弟阿浩和曾做過太子伴讀的許君翔,他從沒有過任何朋友,更別提同齡的夥伴,即使是阿浩和君翔對他也是恭敬崇拜,從未像小花兒這樣和他平輩相處,真摯隨意。阿鸞對此又驚又疑又窘又喜,更多的還是不捨,萬分不捨!
“小花兒,你和我回南楚……”阿鸞盼望地問。
“是呀,我送你回南楚……”小花兒從容地答。
怎麼才能將小花兒從此都留在身邊呢?阿鸞倚在榻上,撐著頭,冥思苦想,小花兒看了他一眼,心想:阿鸞才十三歲,正是天馬行空,胡思亂想的年紀,
“阿鸞,明天走的時候,你還是扮作女孩子吧?”
小花兒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