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明霄今晚在家宴上先是灑脫可親,後又佯醉,卸去眾人圍捧的勢道,表現著實可圈可點,但——,明澗意唇邊的笑意在燭火映照下漸漸轉為苦澀,——但,為什麼看著青鸞就像看著當年的自己呢?時光好似一面無情的鏡子,纖毫畢露地反映出當年的自己和如今的青鸞,竟如此相像。
“去年臘八那事,他可是起了疑心?”武王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問靜靜侍立在側的雙壽。
“應該……不會吧……”雙壽的聲音遲疑,不知是回答武王還是回答自己。
“可他在寶寧寺裡的那一番話可不是說給我聽的。就是告訴我他對那人並無他想,不過是感佩他的救命之恩罷了。唉,青鸞這孩子,心細太靈動,反而會誤事,我如此著緊那個少年,並不全是為了阻止他們的情誼,而是……而是……”
——而是為了那兩張如此相像的面龐,華璃和山童,他們到底有什麼關聯?
“殿下哪裡知道王上的良苦用心,不過……如此倒也甚好……斷了他的念想兒……不然日後也必是一個難關……”雙壽的聲音越說越低,近似耳語。
明澗意心裡猶如被銼刀慢慢的銼磨著,——那一年,他的父王是否也和某個心腹談論過他和無暇呢?是否也認定斷了他的念想兒甚好?
“是呀,如此甚好,不該存的念頭就要當機立斷。”——甚好!明澗意瞪著紗燈挑了挑眉,燈會雖美妙,但若沒頭沒腦地撞上去,就會立即化為青煙,骸骨無存。
“明浩那裡如何了?”武王忽然轉頭,想起了又一個難題,挑起的入鬢長眉也煩惱地皺緊了。
“二殿下他……他去了東宮。”
“——哦?”武王的眉頭已擰成疙瘩。
“但吃了閉門羹。”雙壽趕緊答話。
武王輕舒口氣。
“李普卻侯在了雲浩殿,還……還帶了一個小倌人。”
“哦?!”這個‘哦’字裡除了驚,怒,還有悲,愁!“也罷,他心裡的邪火總要有個去處,只是這個李普——”
“怕是又為了禹州都督那個位子。”雙壽又拿來一張駝絨毯蓋在武王腿上,雖然暖閣裡燒著地龍,但在榻上坐久了還是有點陰寒,“去年送鹿肉在太子殿下那裡碰了軟釘子,還不死心,如今又去雲浩殿活動去了。”雙壽在心裡輕嘆一聲,李普的姐姐現在是西內三夫人之首,雖並不得寵,但只要在這個位子上就難免不動念頭。
“他姐姐看著倒是個木納老實的人,沒想到兄弟這般上竄下跳。”武王也感慨一聲,像是喝茶喝到一粒沙,雖並無大礙,但終究煩惱。
“那個李普,你盯緊點,至於明浩,唉,他畢竟年少,胡鬧過也許日後就好了,只要……只要他不纏著明霄。”
雙壽心頭巨震,背脊上飆出一層細汗,在王室裡,兄弟不合是悲劇,兄弟之間太親近,更是冤孽!
正自躊躇蹉嘆,忽聽門上傳來輕輕的叩擊,他雙眉一皺,緊走兩步趕到門邊。
“師傅,是東門那邊送來的急報,大夏成帝給王上的御筆書信。”門外的內侍回覆道。
武王一下子從榻上坐直身,臉上的神色異常凝重,雙壽回頭略看了一眼就開啟殿門取進來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狹長的朱漆盒子,武王開啟盒子取出明黃綾子硬皮封面的書信,拿在手中卻不急於開啟,凝神默想了一瞬,轉頭望著身側的雙壽,
“……你看這是……”
“春狩。”雙壽斂眉垂目,嘴裡吐出兩個字。
武王眉頭微皺,暗自點頭,這才展開書信觀看,過得片刻,他復又抬頭,眼中的神色變幻莫測,“你說對了,大夏再次取消了今年的春狩。”
雙壽略抬起頭,挑了挑眉毛,卻沒說話,心裡彷彿早已猜到了。
武王沉聲說:“華璃信上的意思是:最近幾個月來,北句麗因冬季缺糧,海寇頻頻出動,在大夏遼東一帶滋擾搶掠,燒殺搶劫,無惡不作,大夏朝廷取消了春狩,全力以赴整肅海防,並請南楚共同對抗海寇。”
雙壽挑起的眉頭擰成了結,有點愁苦的模樣,好似永遠無法展顏,他遲疑了片刻,還是鼓足勇氣俯首奏道:“王上,海寇之事絕不可大意,如今北句麗海賊雖集中在大夏遼東一帶活動,但最近我們南楚的台州,寧州,鄺州都有奏報發現海寇犯邊擾民,他們都是東夷九州島邊民和北句麗本土的海賊混雜而成的,儘管還不成氣候,但長此以往恐必成大患!”
對此武王也早已瞭解,但大蜀戰事剛平,西川還未攻下,正是兵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