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霄不對勁,看似放鬆,實則緊張,太興致勃勃揮灑自如了。景生心中抽痛,剛才明霄在文士們面前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無不是為自己著想打算,明霄雖灑脫大方,自己卻不該裝糊塗利用他的體貼,現在想來才發覺自己竟在河堤上和小元坐了一個多時辰。
“原本我以為林芳閣的桂花釀已經是極品了,沒想到陛下比我更有口福呢。”
明霄忽地直起身貼近景生,鼻子輕輕一嗅,嗬嗬嗬地笑了,“果然是好酒,就是喝了淶河醇也蓋不住這股子桂花香。”明霄眸光一掃,看向門邊的唐怡,笑得更是眉眼彎彎,眼角卻凝著點霧氣,嗔怪地說道:“小怡今兒可不地道,你知我喝慣了茉莉燒,不敢誆我,那桂花釀和淶河醇可卻都是做過手腳的淡酒,你可小心壞了林芳閣的名聲……呵呵呵……”
明霄又是一陣輕笑,眼角的水霧卻迅速瀰漫開來,——他雖由著景生去和鸞生道別,可心底卻依然盼望景生能追隨他而來,依然不能對此事毫不介懷,他在這廳中與文士們講談飲酒甚至是長歌,眼眸和心思卻早已飛得遠遠,可又並無著落之處,時光一點一滴如水似的奔流,好似過了百年,景生才又出現,帶著一身的桂花香,帶著揮之不去的惆悵,這……這怎不令明霄心傷?
“我倦了,你們慢談吧,”明霄說著便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袍袖輕拂避開景生的攙扶,“小怡,我就在後院兒那間房裡歇了,好像還有一些替換衣物留在那裡吧?”
明霄雖是發問,卻根本不等人回答,站起身就向廳門走去。景生一時心疼如絞,想到他竟把阿鸞獨自丟在東安的大街上,自己去與小元相會,不覺跳起身就追了過去,剛要伸手攬住明霄,就見那人兒已經回過身來,杏眸瞋瞋地盯著他,“陛下不是一直擔心我的身體嗎,那就不要跟從,容我去好好睡一覺。”說著就頭也不回地推門走了出去。
唐怡匆匆回頭看了景生一眼,既埋怨又擔心,便也跟著明霄走下了樓。景生飛步衝出廳門,又一下子頓住,眼前閃過阿鸞醉意朦朧又倔強執拗的模樣,不禁萬分躊躇。
“爺,您……您別太擔心,那位小怡姑娘肯定能安排好殿下的居寢,殿下剛到東安時就住在這裡的。”不知何時愁眉走上前來,輕聲勸慰著,“如今殿下正在氣頭兒上,又有了幾分酒意,自然……自然脾氣急躁,我看殿下內心是最向著爺的,別說爺來前殿下和文士們談論的話題都是圍繞著夏楚和睦,就只看爺來後殿下的言行也全都是為爺著想,所以,明兒殿下酒醒了,說不定就自然心平氣和了。”
“這位小哥兒說得在理——”
景生正在默想愁眉之言,就聽一個熟悉的圓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景生乍然回頭,看到唐竇正手搖紙扇站在門邊,目光炯炯地望著他。
“大先生,我們進屋談。”景生回眸望了愁眉一眼,便和唐竇一起步入大廳,愁眉苦臉靈醒地為他們關上廳門。在外等候。
木門吱呀一聲闔攏,唐竇也於同時撲通一聲跪倒,手中的摺扇早沒了蹤影,唐竇臉上的嬉笑表情也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眼中沉痛肅穆的神色,“陛下,唐竇失職,未能保護好龍魂,甘願領罰,只是……只是我的幾個女兒們,還請……還請陛下寬恕!”說著唐竇竟俯首磕下頭去,砰砰觸地有聲。
景生急趨向前抬手將他扶起,“大先生,這哪裡是你的錯失,快快請起。”
唐竇站直身子,愣怔地望向景生,且不說此時小花兒已是大夏帝王,至高無上,就單是其龍魂的身份也足以發落自己和唐門,幾百年前唐門就差點因為過失而被當時的龍魂懲罰滅族,難道……難道花兒的性格為人在神魂聚合後依然如故,沒有改變嗎?
“大先生,未來的諸多事務還要仰仗大先生鼎力相助呢,我在此先行感謝了。”景生說著也俯首微行一禮。唐竇驚怔下,心中無限歡喜,上天憐惜,這位少年帝王當真還是那個大華島上的小花兒,不,細看之下又覺得有絲異樣,似乎更沉穩,也更胸有成竹了,除了……除了面對那位小青鸞,唐竇又嘻然一笑,手臂一晃就晃出那把神奇的小紙扇,略搖了搖,笑說道:“當初在大華,我和你爹還要你去將青鸞拐回來,如今可好,乾脆娶進來便是,他明慧聰敏,真是最最恰如其分的天下後主!”
景生窘迫地笑了,走到長案前的紅木椅上坐下,“這其中還牽涉著武王,他不會那麼輕易地同意我和阿鸞的親事。”
唐竇搖著紙扇,一搖三晃地走到案前站住,他並未坐下,看似隨意實則恭敬地侍立在旁,“所謂天意難為,武王就是再固執也必要順應天意,更何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