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再不來,我就親去南楚東宮一探究竟了,……呵呵呵……”邪魍的輕笑在靜夜中乍然響起,一下子隨風飛起,砸在躺臥蘭舟的人兒耳中,直將他的雙耳擊穿!衛無殤運起十成的功力,才穩住即將顛覆的小船,但卻無論如何無法壓制自己疾跳的心臟,那顆心,在聽到岸邊傳來的第一個音節時就已怦然而裂,碎成了千萬片,——他,是他,千真萬確,是阿恆!
“……爹……我……”一個萬分鮮脆的聲音忽地響起。荷葉下的小舟靜謐不動,但卻像蘊蓄了無窮的驚駭。
“你什麼你呀……光顧著看春宮……聽壁腳兒了……咦……你眼睛怎麼了……紅紅的……”飄忽邪肆的聲音再次響起。無殤躺在舟中,全身已化作石塑,來自遠古,被人沉於平湖。
“……剛才躲在樹上……燃了艾草燻蚊子……卻燻了眼睛……春宮有什麼好看的……”少年爽脆的聲音裡透著遮掩不住的失落。
“……不好看你這會兒才回來……怎麼……明浩得手了……還是……呵呵呵……你也跟著一起玩了……”那人放肆的謔笑伴隨著少年隱忍的悶哼像柄柄利刃破口而至,砍在無殤的心上,——這——這阿恆——是和誰——!
“……哼……那頭蠢豬……根本就沒得手……反倒是便宜了他……”少年氣悶的聲音嘎然而止,像一下子被夜風剪斷。
“——他?他是誰呀?”邪肆的聲音步步緊逼。
“……嗯……是那個醜八怪……什麼承徽……嗬嗬……”少年忽然咯咯地笑開了,聲音顫抖得支離破碎,“……這……這不是更好……那個人滿臉紅斑……醜得嚇了我一跳……青鸞從此……從此……一輩子……都要雌伏於他的身下了……嗬嗬嗬嗬……當真是好……”少年仍在輕聲嬉笑著,卻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讓人聽著心碎。無殤死死咬住下唇,牙齒已咬出一絲血腥,可少年悲涼的笑聲依然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耳孔。
“——哦?當真是個醜八怪嗎?還是——”輕佻的聲音如軟劍一下子斬斷了少年吭吭哧哧的笑聲。
“……爹若不信便親自去看看……也許爹能喜歡上那隻紅花猴子……呵呵……”少年故作不屑的聲音裡已摻入了一絲水汽,朦朦朧朧的不像真的,“……本來就是個耍猴的側室……現在倒騎在了太子頭上……武王當真失策……”
“算了吧,我一向最膩味耍猴,要看還是你去看吧……”那個輕佻邪魍的聲音猛地沉澱下來。小舟中石塑般靜臥的無殤卻心頭劇跳,——“阿恆,耍猴戲有什麼好看的,那個最殘忍無聊,不看也罷!”久遠久遠的過去,他曾經這樣訓導非要鬧著去集市看猴戲的阿恆。
“……爹……明浩那頭蠢豬也中了招……正鬧得不像話……我去再給他添把火……爹是……和我一起去……”少年遲疑地說著,似乎萬分躊躇。
“……呃……我對豬也沒興趣……還是你去攪和吧……可千萬別死在雲浩殿……爹還要派你幹大事兒呢……嗯嗯……”邪魍的聲音哼哼著消散在少年嗤嗤嬌笑的口中。
無殤,臉藏在荷葉之下,荷葉上的露珠,早已滾滾而落浸溼了他肩膊,他胸中碎成千萬片的心,如化石般堅硬,錐刺著胸膛,——這個少年便是阿恆的世子衛元嘉吧?那禽獸怎會如此欺凌他自己的孩兒?
“我再去那漁村轉一圈,你快去雲浩殿守著吧……”狂肆的聲音隨著幾個起落,如夜鳩撲林般消隱在平湖邊的山野中。
湖岸上,衣袂淅簌,如泣如訴,少年嗟嘆復嗟嘆,終於也消弭在夜風中了。無殤一動不動地側身而躺,不知過了多久,忽地小舟輕蕩,一個頎長秀逸的身影已一躍而起,飛身於湖面之上,他袍袖飄飄,腳點荷葉,直如仙鶴般飄行自如,晃眼間人已上了湖岸,略一停頓,便向墨黑的山林直撲而去,轉瞬已沒入沉鬱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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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那番激烈的情事,明霄再難撐持,窩在小花兒的懷裡陷入了昏迷。小花兒心疼地摟緊他,仔細地為他清洗著。等重新將他抱回榻上,天時已過子時(23點)。
小花兒勾起床榻上的紗帳,澄明的月光如華似練,映照著榻上昏睡著的明霄,藥物催發的妖嬈緋紅已完全消退,此時他的面龐異常蒼白,連水潤的唇也完全失去了血色,才一會兒的功夫,明霄就像被妖魔吸取了精髓,杳無生氣,好似一張雪宣,單薄地軟在榻上,雖是炎夏,明霄的身子卻一片冰涼,還微微打著寒顫,小花兒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裡,貼在心口上,用自己的體溫暖和著他,一邊冥思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