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回頭看著唐惋,目光深湛,“二姐,自從四年前武王滅蜀,大蜀殘兵敗將退入西川,那裡便密如鐵桶,針扎不進,水潑不入,我爹雖三次入川卻都沒有探明他們的真實情況,雖然大蜀殘將準備向大夏稱臣納貢並進獻世子元嘉,但觀其形勢,西川卻並非一敗塗地的慘狀,似乎還在圖謀捲土重來,只是不知其幕後主腦到底是誰?”
話說至此,小花兒心裡想到的卻是: ——元嘉!元嘉!他昨天傍晚還倚在花門邊,淺笑盈盈,卻又轉瞬便去如飛鴻,消失無蹤了,今日下毒之事——和他是否有些關聯?小花兒默想著元嘉的行蹤,卻並未宣之於口,彷彿這是一個專屬於他的謎語。
此時,銀色的月光漣漣灩灩灑滿大殿,細霜似的光波在空闊的殿堂內飄流。小花兒默然靜立在月光下,激情過後的庸倦和失血後的疲乏同時席捲而上,拉扯著他搖搖欲墜,眼前卻又浮起了花襲人的醉顏,——三次了,每次從西川歸來,他必將自己鎖在屋中喝至酩酊,卻又並不真醉,脆弱的唇角帶著倔強的淺笑,明豔的雙眼卻清醒得可怕。
身後傳來一聲輕嘆,“事不過三,你爹怕是不會再去西川了。”
小花兒猛地滯住,——是呀,唐惋說得不錯,誰都沒有勇氣一而再,再而三地自掘墳墓,探查自己早已湮沒的過往。三年來,亦嫋的樣貌在他心中已漸漸模糊,但那雙狹長妖嬈的鳳眸卻不時出現在眼前,在每一個不經意間襲上心頭,不時地提醒他,曾有過這樣一隻鸞鳥,喜怒無常,陰狠邪魍,卻為了救他,在蒼淵之中,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而此時,那隻僥倖活命的小鸞驚鴻一現,又即將再次飛赴死地,他卻呆立於此無能為力。
“二姐,我看什麼時候你還得回川蜀走走,那邊一直形勢不明,長此以往恐生變故,大夏那邊的暗莊也要行動起來,盯緊夏蜀之間的動向,雖然西川和大夏與我大華無甚瓜葛,但畢竟都是夏華之地,如今形勢複雜,一觸即發,我只怕阿鸞會身受其害。”今天發生的中毒之事已經是一個警訊了,他不得不防,阿鸞與他早已息息相關。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你初入楚地我總是不太放心,唐惜那丫頭又太毛糙。”唐惋的話音裡帶著絲焦慮。
小花兒轉身走向內殿,呵呵呵地笑了,“大姐,你真把我當小孩子了?黑水洋的風暴巨漩都奈何不了我,更別提這一座大興宮了。”
皎皎清輝中,唐惋看著小花兒的身影漸漸沒入黑暗,堅定無畏,步履險地也如閒庭信步一般。
小花兒轉過層疊迴廊,月光輝映下,雕欄玉宇浮浮沉沉,只如過眼雲煙,他邁進寢殿,剛闔攏殿門便渾身湧起細小的戰慄,下意識地運氣拔身飛旋,雙掌已於同時向身側擊出,只聽‘撲’地一聲輕響,床榻邊的那抹淡影‘哎喲’悶哼著倒在了床上,
“——亦嫋,你!”從那獨特的爽脆的哎喲叫聲中,小花兒認出了亦嫋,不僅大驚失色,他飛撲到床邊,俯身探看著他的安危,卻不料那抹藕色淡影倏地彈起,雙手疊出襲向他身周大穴。小花兒這次早有防備,袍袖輕揮,兜兜卷卷便將亦嫋的雙手裹進了綾絹,只待勁力一吐就可立時折斷他的雙手。
“……你……你……放開我……你好輕薄……這樣拉拉扯扯算什麼……?”那魅惑的美少年不躲不閃,也不試圖掙扎,反而就著袍袖的拉勢倏地倚進小花兒的胸懷,那裡氤氳著極之清澈純粹的體香,中人慾醉!
小花兒撤身欲退,但可嘆袍袖裹著亦嫋的雙手,纏纏 繞繞,一時竟無法甩開,沒想到本欲擒賊倒反過來被賊擒住,就在亦嫋揚臉用鼻翼輕擦著他的頸窩之際,小花兒不僅懊惱地皺眉苦笑,“亦嫋,你當真不要你的雙手了?”
亦嫋‘唔唔’地輕喘著將臉埋在小花兒的頸窩裡,不動,也並不回答。只一瞬的功夫,小花兒就覺得頸側一片溼涼,原來,是亦嫋的熱淚,流出眼眶的一剎那還是滾燙的,但沁潤在面板上就變得寒涼刺骨,好像是他無望的愛,熱熱的,藏在心裡,一旦宣之於口,便化為灰燼了,所以,他不說,什麼都不能說。
“……亦嫋……亦嫋……怎麼了……你……是不是剛才傷到你了……”無言的哭泣最傷人,景生活了兩世,對此深有體會,不僅心一下子軟下來,任由亦嫋將冰冷的淚水灌進他的衣襟,再不敢拉扯,也不再追問,只略顯僵硬地靜然而立。
“……呵呵呵……呵呵……我又沒施定身法……你幹嗎木呆呆的硬得像塊石頭……哼……難道竟是嫌棄我嗎?”剛剛才悄悄流淚的人兒忽然嘻嘻嗤笑起來,繼而又著了惱,埋下頭就用額角狠頂小花兒的肩窩,卻並未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