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形無質的‘天河之水’從冥冥中流淌而出,在蘇午側畔徐徐周流著。
那不過只有丈許長的水流中,一艘製作精巧的木船搖搖晃晃,其上似乎有人影隨船搖曳著——木船上貼著一張比木船也小不了多少的紙張,紙上畫了兩扇硃紅的銅環大門。
此時,朱門徐徐開啟。
鬢須皆白、但頭頂腦後髮絲還頗烏黑油亮的‘孫吉’揹著手,先一步下了船,一下船,其身影便恢復正常體型,站到了蘇午身畔。
在孫吉之後,孫九領著真空蓮鄉會眾走出朱門。
隨後李彘、李黑虎聯袂走出——二者此時已經熟絡了不少,李黑虎看向李彘的目光中,有著明顯的孺慕之色。
三道火光在頃刻間亦飛騰出朱門,落在那道漆黑火柱四周,火焰之中,顯出李虎、秀秀、青苗的形影。
“大師兄!”
“豬子!”
“黑殃使!虎獄使!”
眾人紛紛出聲,招呼著自己相熟的人。
烙印於他們各自身上的倒垂血十字,此下已經消失無蹤。眾人劫後餘生,一個個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連不苟言笑、寡言少語的李彘,此時臉上都帶著淡淡笑意。
“豬子,那‘天啟騎士’可已被你封押了?
還是把它趕走了?
我們在船上,看不見外面情形,只有這位孫老爺爺清楚外面發生了甚麼,但他也不和我說……”李黑虎咧嘴笑著,同蘇午連連言語著。
被李黑虎稱作‘孫老爺爺’的孫吉把黑虎從蘇午身畔擠開,他看了看神色空洞的蘇午,眼珠子轉動著,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巴掌高的小葫蘆。
那葫蘆已在主人長久的把玩之下,變成了油潤的醬紅色。
葫蘆皮上,瀰漫著淡淡的酒香。
“來,喝口酒罷。
茶是滌煩子,酒是忘憂君。
一口酒能解百乏!”孫吉一邊將酒葫蘆遞給蘇午,一邊言語道。
他那個族侄‘孫九’看到孫吉如此,神色有些訝然,再看向蘇午,眼神裡竟有了些絲羨慕。
蘇午從前並不好飲酒,自從於‘鬼夢’之中做了鬼郎中以後,對於酒水也少了許多排斥,他聽著孫吉所言,接過那隻酒葫蘆,向孫吉道了聲謝,擰開葫蘆塞子,隔空往嘴裡倒了一大口酒——酒線入喉,一種暖熏熏的氣息就在五臟六腑間盪漾開,又隨周身血液,暖意薰染進蘇午的四肢百骸,乃至性魂之中。
“確是好酒。”蘇午讚歎了一聲,將酒葫蘆還給了孫吉,他感應著身畔徐徐流淌的天河之水,道,“這一股天河之水,於我已無太大作用。
您是好酒之人,先前我亦答應了您,今下您可將這一股天河之水盡數拿去釀酒。”
“我請你喝酒,可不是圖你的天河之水。
不過,你既然要將這股河水送我,我也沒有推辭不受的道理。
多謝你了!
釀出好酒來,我和你一人一半!”孫吉咧嘴笑著,說道,“你是個很不錯很不錯的年輕人,可惜我們孫家除了會鑿木頭、蓋房子以外,也無甚能幫你的。
——你以後要是死了,我可以不要錢幫你打一副棺材。”
送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人棺木,總是不吉利的事情,更何況孫吉還稱要等蘇午死了的時候,過來給他打一副棺材——這般言語,在常人聽來,難免刺耳,認為是對自己的詛咒。
但蘇午清楚孫吉話中含義,明白這位桃源村老木匠的心意。
他神色一正,就要起身向孫吉拜謝:“老伯,我以後若是死了,確可能需要一副好棺材,我便不推辭了,多謝——”
“誒,不必言謝。”孫吉阻止了蘇午起身,又把那個小酒葫蘆遞給了蘇午,“這酒葫蘆也給你,作為信物——葫蘆裡的酒,你想喝多少就有多少,只是有一點——不能給別人喝。
行了!
我們走了!”
孫吉擺擺手,轉頭看向了孫九:“走走!咱們回去了!”
“這就走了啊?
不等李彘嗎?”孫九迎上來問道。
“他還有他的事要忙。
等他做甚?”孫吉又一次把李黑虎從蘇午身旁擠開,瞪了李黑虎一眼道,“你莫問你這大哥那般多,他這會兒累著呢,叫他歇歇罷!”
李黑虎一臉茫然,撓了撓頭。
按他與豬子的出生年月時辰來講,他比蘇午其實還大幾個月。
他該是蘇午的兄長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