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鬱回來的動靜吵醒了秦觀,那些大臣都累了,但是他常年坐牢,一有動靜就醒了,醒了後睜開眼看他,他穿的太整潔了,一身白色的華服在這個監獄裡格格不入,以至於都有些扎眼了,秦觀不得不去看他,沈鬱跟四小姐是龍鳳胎,兩個人長的有些相像。
他在用手結一根白綾,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弄來的白綾,秦觀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覺的心跳如雷。
沈鬱覺察到了他的視線,問他:“秦觀,倘若我死了,你是不是在史書上把我寫的很不堪?”
秦觀半夜爬起來,迷迷茫茫的,本能的道:“那當然了,王爺你也沒有什麼好話讓我寫吧。”
沈鬱笑了聲:“也是,那你寫什麼?”
秦觀出口成章,顯然這幾個字他很早之前就想奉送給沈鬱了:“驕縱蠻橫,貪戀權勢、傾國敗家,難得善終。”
他說完了,十二個字定了他這一輩子,沈鬱點了點頭:“就這麼寫吧。”
他這一生過得坎坷波折,早年榮華富貴,所以脾氣驕縱任性,貪戀權勢,後來亡國,終難逃惡果。
勢大者人心不足必仗勢欺人,權大者人心不足必慾望燻心。他身處高位,有力有勢,則同有權欲,對那個高高在上的皇位自然也會存有二心。可世事難料,這世間之事,一物剋一物,高位者最忌情深,於是他用情太多,終舍皇位,因心有不甘,強求於人,最終傾國敗家,難得善終。
他在秦觀驚詫的視線裡,把一條白綾掛在了頭頂的鐵欄杆上,開始打結的時候秦觀還是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他站到凳子上,往裡伸頭的時候,他才猛的站了起來:“王爺!”
沈鬱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看了他一眼:“秦觀,我欽點你為狀元是看上了你的才華,不是兒戲。”
秦觀沒有想到他會說這句話頓了下,沈鬱也不想再跟他說什麼,他是沒有看他的文章,可看了他的為人,那種清高的不屑一顧的品性跟蕭祁昱很像,這樣的人能夠站在這個殿堂上,那麼不用看文章就是有才之人。
他並沒有那麼的兒戲。
他說完這句後終於把頭伸到了繩索裡。他要感謝蕭珩給他包紮的傷口,讓他有了這一丈白綾,比起凌遲處死好多了。
千古艱難唯一死,可活著對他來說太累了。他也曾想跟張時謙說的那樣,趟過這一劫,可此刻他沒有力氣了,也活不下去了。
他在這一刻終於不想活了。
秦觀慌急了,他握著鐵欄杆喊他:“王爺!你不能死!王爺!你下來啊!皇上他還沒有來啊!王爺!”
沈鬱聽著他的話笑了笑,不想告訴他,他心心念唸的皇上已經沒了。
往事種種在他眼前一幕幕的翻過,印象裡的蕭祁昱還是個孩子,可整天面癱著一張臉,彷彿什麼事都不會讓他開心一下。沈鬱想他最後死的時候什麼樣子呢,是不是也這麼沉著一張臉死的?那可真是太不好了,來生都過的不順心啊。
沈鬱眼睛有點熱,那個面癱著一張臉的小孩,縱身一躍抱著他滾向了山坡。沈鬱淺淺的笑了下,臨到死了,他想起的竟然是他的好。他想這樣也好,他不想帶著恨意死去,他們曾一起長大,蕭祁昱對他的好他都記著了。
過往愛恨全都磨成了心裡的繭,他在臨死的這一刻不想再去恨了,老人說帶著愛恨投胎,下輩子還會遇見他,而他不想再見他了,如果有來生,生死不見。
林昭玄被秦觀的急切的喊聲驚醒了,也開始哭喊:“王爺!王爺,你不能丟下我啊!王爺!”
沈鬱閉上了眼睛,不想再看他們,他把凳子踢了。
沈鬱想的很好,他以為死很簡單,可死也是那麼痛苦,他把凳子踢了之後,覺得自己立刻喘不上氣了。他閉上眼強忍著痛苦,眼睛已經冒火,耳邊也已經嗡嗡作響,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見了,原來強行尋死是這麼的痛苦,身體髮膚來自父母,輕易不得傷,古人的話也是有道理的。
沈鬱昏昏沉沉的倒下了,也沒有看見他是怎麼倒的,只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呢。他落地的時候像是看到了蕭祁昱,他想他真的是死了,要不怎麼會看到蕭祁昱。都說了下地獄不要再見到他,可又碰到了。
蕭祁昱一把撕下臉上的蒙巾,眼睛幾乎要冒火了,他看著倒在稻草堆裡的沈鬱手指都在抖,以至於牢房裡的這把鎖怎麼也打不開,他的劍已經用去割斷那根白綾了,於是現在他都沒東西開鎖了,他使勁的掰鐵欄杆,可死牢裡的欄杆很不好掰,幸好程謹之緊跟著他,把劍遞給他後,他劈了下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