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瓶。
“要不要吃糖果?”他上衣口袋像個糖罐,有口香糖、牛奶糖、水果軟糖,各種口味,任君挑選。
直到打發走水來時,已近午夜,蕭子琳累得眼皮有如千斤重,癱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你先回房睡吧,不用幫我了。”阮月宜愉快地捲起袖子,開始拆箱,整理衣物。
蕭子琳心想橫豎她也幫不上忙,正準備擺平四肢夢周公去,哪知過不到五分鐘,那越南姑娘一會兒要借美工刀,一會兒要剪刀,抹布也找不到,最後索性把她拉到客廳坐陣,以隨時提供援助。
一整夜,她枯坐在那兒,邊看書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阮月宜閒扯,每抬頭望一眼屋裡琳琅滿目的竹簍,就覺得她的世界又灰暗了好幾分。
“知道嗎?”阮月宜沒頭沒腦丟擲這麼一句,接著把幾個不起眼的茶具擺到小得可憐的餐桌上。怎麼每一個茶具都長得不一樣?而且還全都缺了一個口。不用問了,十成十是從跳蚤市場“搶”來的,這種貨色需要用槍的嗎?蕭子琳很懷疑。
話只說了一半,她又掏出一盞俗麗的花式桌燈、袖珍型手提收音機、數十片卡帶,和一本聖經。那本聖經是她全部家當裡惟一的一本書。聖經裡頭知識豐富,一書抵萬書,她說。
初了十五總會陪媽媽到廟裡拜拜,每逢考試必虔誠吃素的蕭子琳,心情迅速結成團。
更惱人的是那八串噩夢一樣的大蒜,橫行霸道地佔據了每一扇窗和大門。
“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很喜歡你。”阮月宜神情輕鬆,完全沒有旅途勞頓的倦態。“知道為什麼嗎?”
蕭子琳沒興趣去探究她喜歡自己的原因,不過相信定然和她出色的外貌有關,因為這理由而喜歡她的人太多了,沒啥好大驚小怪的。她關心的是上掛這麼多大蒜做什麼?“
“避邪嘍。”阮月宜臉上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拉過一把椅子,擠到她身旁,怕隔牆有耳地壓低嗓門,“我媽媽、叔叔、伯伯們說,柏林圍牆倒的時候,壓死了好多人,牧師嚇得都不敢靠近,到處充斥著被上帝遺忘的孤魂野鬼,他們專找外國人下手。”
“下什麼手?”問這句話讓蕭子琳覺得自己像個蠢呆。
“吸血嘍。”阮月宜煞有介事地睜大水汪汪的眼睛,“你不知道,外國人不流行殭屍,他們是吸血鬼。”
如此的憨直令人無力招架,蕭子琳嘆了一口氣,本想搬出現代科學理論,破除她的迷信,可繼之又想,那樣太費力了,不如以邪制邪容易收效。
“沒吸血鬼了,那些吸血鬼全被大法師收去了。”
“真的?”阮月宜大受震撼。“什麼時候的事?”
“三天前。”蕭子琳一本正經的說:“德國政府偷偷請來了十個法力高強的牧師幫忙,才把他們一舉消滅。這是個秘密,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阮月宜點頭如搗蒜。“我以人格保證。”
實在沒力再跟她瞎扯,蕭子琳從茶几上端起泡了一個晚上的茉莉香片,喝了一口,又整口吐出來,好苦,根本入不了喉。
熱水瓶裡的水又滾燙得很,真是氣死人。
“嗆著了哦,喝太大口了嘛。”阮月宜從揹包裡拿出一瓶純果汁,遞給她。“這個很好喝,算你三塊就好了。”
哇,馬上想倒坑她一把?
蕭子琳恨恨的接過鋁罐。“你到柏林來幹什麼?找老公?”一看就知道她不可能是來留學或觀光旅遊,小氣鬼一個,八成是郵購新娘。
“對呀。”阮月宜的回答大大嚇她一跳,隨便亂謅的,居然就給她猜對了。“如果對方的條件還算可以,我下個月初就要結婚了。”
這是什麼話?“你連對方長得圓的扁的都不知道?”
提到她那個未來的“老公”,阮月宜的臉色一下變得憂鬱異常。
“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我們那裡很多女孩都是這樣。不同的是,我們兩家的父母已是舊識,我跟他是指腹為婚,我媽媽要我無論如何得到德國找他們。”
蕭子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嘲笑你,我只是……”
“本來就很可笑,都什麼時代了,還時興這種老八股的婚約。”阮月宜一怒將整包餅乾砸在地上。
“喂喂喂,不要亂要性子,三更半夜,當心樓下住戶上來抗議。”蕭子琳道,“能嫁給一個跟自己年歲相當的人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你老爸沒把你賣給老芋仔。”
“什麼是老芋仔?”阮月宜懂得華語,可不懂臺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