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債一身輕,湯媛歡快的打水洗臉,再用帕子仔細的擦了擦沾染米灰的裙角,景仁宮不准她們穿從前的公服,剩下的新衣裙明日才到,這衣裳至少還要穿半天,她得想法子收拾乾淨。
卻沒想到回去的路上會遇見馨寧鄉君,更沒想到對方也穿了件杏紅的上衣配鵝黃紗裙,但馨寧不染塵埃,如月華仙子,她卻一身狼狽,難免要生出幾分自慚形穢之感,不過湯媛是個看得開的姑娘,只自慚了一瞬,竟又打起精神,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馨寧有馨寧的璀璨榮華,她也有她的小幸福。
馨寧攜章蓉蓉並肩走來,甫一發現湯媛,臉色陡然僵住。
一樣的顏色!對方還是個宮婢!
無形中彷彿捱了一嘴巴,襯得她比章蓉蓉又矮了半截。
馨寧面色慘白,死死扣緊手心。
其實章蓉蓉壓根就沒多想,雖然湯媛的衣裳顏色與馨寧差不多,但款式和衣料分明就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章蓉蓉笑著免了湯媛的禮,見馨寧還在發呆,便示意湯媛可以退下了。
因為這麼一出小插曲,馨寧回去之後便病倒。太后大驚失色,再三查問她身邊人,方才得知此節,心下不由震怒,認定又有宵小狗眼看人低,怠慢了馨寧!於是直接越過皇后發落了尚功局的司制並三名宮女,並斥責她們瀆於職守,對鄉君大不敬。
哪裡不敬?不就是因為一個掌寢的衣服顏色撞了鄉君。
可人公主的顏色還時不時與不入流的才人、美人撞一撞呢,顏色統共就這麼幾種,偶爾撞一下本就是在所難免啊!真正講究的是材料和款式以及繡的花樣子,那才真真兒不能出一點錯,越一點級的!
可是鄉君病了,只這一點,太后說她們有罪,她們便有罪。
至於湯媛,因為賀緘的關係,太后沒有重責她,但命她將那套惹禍的衣裙拿去燒了,然後在鄉君的殿外跪兩個時辰。
這可如何是好,湯宮人是奕表哥的掌寢。馨寧掙扎著從病榻上爬起,喚來喜鵲,“快去通知三殿下,請他為湯宮人求求情,莫讓太后再生氣了,是我這不爭氣的身子連累了湯宮人,我……不該病的!”
喜鵲哭著點頭,勸慰馨寧好好將養自己,這不關她的事。
可馨寧終是放心不下,又命人前去送糖水與湯媛飲用。
馮鑫將慈寧宮正在上演的一切原封不動回稟給賀綸,笑道,“太后娘娘這番怒火可真是燒壞了不少人。就不知三殿下聽不聽鄉君的話兒?”
馨寧也太小看賀緘了。
他這時候趕過去求情,那就不是求情是求死,以太后的脾氣,說不定當場就把湯媛杖斃!
太后身為上位者,不就是處罰幾個奴婢出出氣,誰趕在她氣頭上撩虎鬚,小事也要變大事。
“行了,別繞彎子,那湯媛有沒有喝糖水?”賀綸問。
馮鑫笑眯眯道,“湯宮人滑不留手,對著太后正殿的方向磕了三個頭,曰奴婢不察,致鄉君貴體欠安,累及太后鳳體違和,實乃不敬不義,太后鳳顏一日不展,奴婢便一日粗茶淡飯,委實不敢享用鄉君一番心意,恨不能替鄉君受苦,換得太后寬心。”
賀綸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湯媛,有意思。
可馨寧就有意思不起來了,壓低聲音問喜鵲,“湯宮人果真這麼說?”
喜鵲點點頭。
先前真是小看她了,怎能讓這般蛇蠍心腸之人做奕表哥的掌寢!馨寧按住起伏不定的胸.口。
什麼叫“太后鳳顏一日不展,奴婢便一日粗茶淡飯”?這是說她不如一個宮婢懂事,在老人家氣頭上送糖水給罪奴!什麼叫“恨不能替鄉君受苦,換得太后寬心”?難道她是故意病的才令太后不寬心?這是要太后懷疑她裝病!
明晃晃的挑撥,用心何其險惡!
馨寧尚不覺這回踢到了鐵板,她只知湯媛是徐太嬪的心肝兒,靠著主子的青眼日子才比一般宮婢過的滋潤,卻不知她來自浣衣局。從那種地方完好無損出來的人,沒一個簡單的,要不然當年她憑的什麼引起陸小六的注意?
運氣確實算很大一部分,但只靠運氣她早就死了八百遍。
這種送糖水的小伎倆真不夠湯媛拆的。
據說太后聽得湯媛關於糖水的一番說辭後沉默了一會兒。
倒不是因為一個奴婢會說話令她有多感動,而是由湯媛的懂事思及了徐太嬪。
想當年,徐太嬪多多少少也幫過她,至少不像其他妃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