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含糊。
究其原因,是因為開國皇帝建立了本朝,同時也設立了作為行政工具的文官制度。而在建國百年之後,尤其是皇帝接連怠政的最近一個甲子,文官集團早已成熟,完全可以獨立運轉國家機器。所以,御前陳奏毫無懸念的流於形式……所有陳奏的內容,都已經在之前用書面形式上達,並按照事件的重要程度,依次由各部院、內閣、乃至廷議集體決策出來,只有必須讓全體官員獲悉的事情,才在早朝時重新朗誦一過其實就連這一項也沒有必要,因為內閣會透過廷寄,將這些檔案以書面形式下達給各衙門。
而萬曆要做的,便是安靜的聽大臣們彙報,然後不停的准奏……
因為按照“陳五事疏,後定下的國策,他不能壓住大臣的奏章,當然他也可以不準,並提出自己的意見,但那意味著否定了各部院、內閣、乃至全體大臣的意見,他必須拿出充足的理由,擺事實、講道理,使被否定的人心服。
但講道理是大臣的專長,辯論一百次,皇帝也不可能贏一次。因為他的年齡、學識、經驗乃至權謀,都全方位的不敵手那些歷經三朝,精明的如妖孽般的大臣。
萬曆一直很困huò,大臣們明明把“聖心獨裁,、“乾綱獨斷,掛在嘴上,自己這個皇帝卻為何什麼都做不了主?原先他以為,那是因為自己還小,不夠資格擔當國務的緣故。但大婚之後已經數月,還是沒有任何改觀……早朝依然是走形式,所有的奏對都是程式化的。
隨著年齡和閱歷的增長。敏感的萬曆皇帝,自然能感覺出,這種可怕的程式化,嚴重削弱了自己的權威。那次嚴重的衝突之後他漸漸意識到,大臣們所需要的,只是一個個xìng平淡的皇帝,作為天命的代表,其任務就是演練各種禮儀,作為政府合法的象徵,也就是代表天命。說白了,就是皇帝最好毫無主見,才能更好的代表天命就像他的曾叔祖弘治皇帝父親隆慶皇帝,越是謙抑溫和、聽憑大臣們的擺佈,大臣們便越是稱頌他為有道明君,並希望後世皇帝以他為榜樣。
原來所謂的“親政”其實是“親爭”就算你是皇帝,也得擼起袖子來lù出後槽牙的全力去爭,大臣們從來不會把權力主動奉還……
萬曆不想像自己的父皇那樣,成為一尊高踮金臺的泥塑,他認為那是被綁架的皇帝:他更希望像祖父那樣權掌天下、隨心所yù,他認為這才是真正的皇帝。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曾經在大婚之前,便用強留張居正,和廷杖膽敢反對言官,向文官展示自己的鐵腕……朕已經長大了,成為一個迥異於先帝那樣的皇帝,你們最好放聰明點!
事後萬曆反思那一次的教訓他開始後悔那次聽了張四維的話,用罪己詔結束了那場紛爭,他覺著自己應該再強硬一些……像自己的祖父那樣把所有不肯聽話的大臣,管他一百還是二百人統統廷杖,然後都趕出京城去!那樣才能天下太平……
然而像上次那樣的軒然大bō,畢竟是多年不遇的,絕大多數時候,朝堂上還是死水微瀾的……尤其是張居正去後,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不存在了,首輔沈默開始用溫和的手段,安撫被張居正整得死去活來的朝廷和地方官員,比如將考成法的考核標準,從完成九成減為八成:對沒完成任務的官員,他也再給一年的觀察期,再次完不成,才會處罰。
如此種種,使首輔大人寬仁的名聲達到了頂點,百官也從張居正的高壓下松過氣來,俯首稱頌還來不及,又怎會給他找麻煩?
沒有機會舉起大棒,萬曆想要拿回權力,就太吃力了。公平公道的說,他確實是個早熟的君主,無論是先天的聰明才智,還是後天得到的教育,都要超過他的父親。所以為了爭回自己的權力,他可謂下了很多苦功夫為了以高貴的儀表,給臣僚們以深刻的印象,讓他們認識到君主的成熟。萬曆特意向戲劇演員學習了發聲,並按照太祖皇帝制定的禮儀,要求自己的行為舉止。他的坐姿端莊威嚴,動作優雅沉穩,神情泰然自若,聲音發自丹田,深沉有力,並有餘音嫋嫋果然令不少大臣稱頌他是少年英主。
為了能加重權威,他每天都要親自批閱奏章。奏章大體分為兩種,一種是各部院以本衙門的名義,呈送的“題本”上面的內容大都屬於例行公事,很少會引起爭執。另一榫則是京官以個人名義,呈送的稱為“奏本”上面呈奏的事項,十有八九是本職之外的。比如奪情事件中,上疏的吳中行和趙永賢是翰林官,艾穆和沈思孝乃刑部司法官員,部元標更是通政司的觀政,這些人上的就是“奏本”因為屬於個人的批評或建議,所以事先不必通知自己的上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