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眼圈通紅道:“萬歲爺受了如此侮辱,咱們這些當奴才的,哪兒還有臉苟活於世?百年之後,讓後世的人比較起來,說咱們是群不敢護主的窩囊廢,還不讓人戳著脊樑骨罵?這樣的惡名聲,你們肯背,咱家可不敢背!”
不得不承認,能當上大璫的,確實有兩把刷子,小太監們讓他煽動的呼吸急促,胸中憋滿了怒火。那劉公公也想擠幾滴眼淚,與孟公公同悲,怎奈眼眶兒不爭氣,澀澀的來不了半點潮潤,只得搶著表態:“公公放心,您老人家發個話兒,這件事兒該如何去做,小的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好”孟衝點頭道:“宮門馬上就要開了,你們便衝出去,趁著弔唁的人沒來之前這個空當,二話不說,把裡面的那些喪門玩意砸個稀巴爛然後原路撤回來,一刻不停往北跑,在玄武門口,可以領到每人五十兩銀子,然後你們就跟著那人出宮,去通州坐船到南京避上一年,等風頭一過再榮歸故里,到時候統統加官晉級”
太監們先是讓他撩撥的熱血沸騰,現在又被誘惑的眼冒金光,看著大門緩緩開啟,便要嗷嗷叫著衝出去。
“還有最後一樁”孟衝陰聲道:“今日這事兒,是你們看不忿,自發去給皇上出氣的,跟劉公公沒關係,更跟我沒關係,要是誰敢胡說八道,哼哼東廠和提刑司的兄弟,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聽清楚了嗎?”劉公公覺著孟衝廢話半天,就這句最關鍵,於是尖喝一聲道。
“清楚了”
“去吧”
中軍的太監都穿著釘靴,跑起來就像一隻只鐵蹄,從洞開的皇極門密集地踏了出去,門前廣場的地面都被踏得顫動了。
在歐陽一敬和凌儒驚恐的目光中,太監們擁進了歸極門,按照早先的佈置分作兩隊,一隊專門找人,見人就打,另一隊則把靈棚拆掉,挽幛扯下、白幡撕掉。轉眼間,一片哀思氣氛的六科廊,便一片狼藉……
可憐那些言官,許多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打倒在地,有些人頭上臉上流出了鮮血,看上去十分慘重。
歐陽一敬是第一個驚醒過來的,立刻高聲道:“誰叫你們打人的?住手!快住手!”說著去拉一個正在毆打言官的太監,厲聲道:“還敢打”
“打的就是你”那人回身就是一拳,把他擊倒在地,然後猛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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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叫聲在肅穆的皇宮上空傳出老遠,即使遙遙相對的文淵閣中,都聽得十分真切。
正在議事的閣老們聞言變色,一個個臉色發白道:“怎麼了,怎麼了?”
“出大事了,鬧出大事了”一個司值郎不顧規矩闖了進來,一臉惶急道:“元翁,太監們在毆打言官們”
“什麼”徐階霍得站起來,又因為起身太猛,眩暈了一下,邊上的次輔李春芳趕緊扶住道:“元翁,當心身體。”
“快,扶我過去。”徐階已經大急,晃悠著往外走去,張居正趕緊挨在另一邊,和李春芳一起攙他出去。
沈默和陳以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便默不作聲的跟著出去了。
看到內閣大臣從會極門出來,在外面望風的太監,便吹響了銅哨。
“扯呼……”那些行兇的、打砸的太監立刻停了,蜂擁退出歸極門,在閣老們的眼皮子底下,跑回了皇極門內,消失在內宮之中。
“猖狂、太猖狂了……”徐階氣得直哆嗦,但也拿他們沒辦法,只好先去六科廊看看情況。
進去一看,便見靈幡、挽幔、白紗被扯了一地,白花花的看著十分悽慘。但更悽慘的是那些被打倒在地的言官,有些在呻吟,有些已經昏厥了過去,一個個鼻青臉腫、身上血跡斑斑,形狀悽慘無比。
“造孽啊……”望著這悽慘的一幕,徐階彷彿回到了嘉靖時代,不禁雙目垂淚道:“天子腳下,皇城之內,那些人怎會如此瘋狂啊?”
“元翁,先別說這些了。”張居正小聲道:“救人要緊。”
“快去叫御醫”徐階回過神來,吩咐道:“去午門攔住,不要讓外廷的人近來。”
“是。”雖然知道這種事兒瞞不住,但讓人親眼看到,和靠猜測腦補,其嚴重程度,還是不能同日而語的。
吩咐完了張居正,徐階便讓李春芳扶著自己往皇極門去。
“元翁,您要去作甚?”李春芳輕聲問道。
“老夫要去告狀,這麼多官員被打了,我這個百官之師,不能裝聾作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