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與蒙古人私下交通,妄談互市,實乃僭越,罪過不小。尤其他身為禮部尚書,更應該罪加一等,敬請有司查實云云。
身為政府高官,哪個沒被彈劾過,何況是這種捕風捉影,查無實據的指控。只要沈默那邊上道辯疏,解釋一下便能揭過,按說沒什大不了。可就看似平平無奇的一條,卻讓徐階食不下咽,眉頭緊鎖著站起來,推開門走到院中。
今兒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小雪’,意思是‘雨下而為寒氣所薄,故凝而為雪,然尤未盛’,故得此名。然而近些年來,北方的氣溫始終偏低,河上開始封凍,院子裡更是結了一層厚厚的白霜,儼然已進入隆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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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那份邸報,徐階從迴廊下走到正廳中。此刻還不到辦公時間,廳中只有兩個司直郎,在那裡分發文簡,為閣老們即將開始的工作做準備。
見徐閣老進來,兩人趕緊行禮,徐階點點頭,舉起手中的邸報道:“這份奏疏在哪裡,為何老夫從未見過?”邸報是一種‘官方日報’,其發行機構是收發奏章的通政使司,內容則主要來自內閣發抄的皇帝諭旨以及臣僚的奏疏,可以把朝廷動態,官吏任免,皇帝諭旨、皇帝諭旨詔令、以及臣僚章奏等政治資訊周知百官。但民間也會在第一時間獲取邸報,傳抄天下,繼而成為眾所周知的新聞。
也正因為其巨大影響力,內閣一直嚴密控制著邸報的內容,上面刊登的每一份奏疏,都必須先經過內閣票擬,並同意公開後,才會被通政司編進其中。
讓元輔一問,兩個司直郎趕緊放下手頭的夥計,分頭在卷宗中尋找源頭,最終在昨日處理完,還未歸檔的一摞檔案中,找到了那奏疏的原文。
徐階接過來,也不看內容,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看上面的票擬,一行熟悉的字型映入眼簾:‘且聽該員自辯’後面也沒有加‘密’字,意思是可以公開的。
‘郭樸……’整日朝夕相對,徐階當然認得出,那正是出自士郭樸之手。
這時郭樸正好和高拱說著話進來,看見元輔早到了,兩人拱手施禮,便要回到各自的座位。徐階卻出聲道:“東野,你且過來一下。”
郭樸只好站住腳,來到首輔的大案前,低聲道:“元翁,您找我有何事?”
“這份奏章,”徐階的餘光瞄一下左手邊,卻見高拱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由心中冷笑,淡淡道:“似乎不該倉促見諸報端吧?”
郭樸低頭一看,心說果不其然,便一臉坦然道:“閣老把奏疏分下來,下官便按您的吩咐票擬,這道奏疏又不是什麼軍國大事,所以也沒再交您複核。”
為了表明自己的‘三還’並不是空話而已,也因為高拱的咄咄逼人,徐階把各部院、各衙門和官員上奏計程車予以票擬,不過最後的結果,還是要交由首輔審定……當然這只是按說,事實上每天送到內閣的奏疏如雪片一般,徐階根本沒功夫一一審定,所以他授權各人只把重要的票擬交給他審定,至於那些流程性的、不重要的文牘,可由各人酌情自行處理。
現在看來,徐階倒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但他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皺眉道:“分明是那楊松沽名釣譽,彈劾一位剛立了大功的九卿大員,這種內容也能允許見報?會對沈大人的名譽造成多大的損害?對朝廷的名譽,又會是多大的損害?”不知不覺,徐階聲音漸高,比起平時‘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鎮定來,顯然有些失態了。
這時候李春芳進來,不知火,趕緊躡手躡腳回到座位上坐好,隨手拿起本東西,裝出低頭閱讀的樣子,但耳朵支楞著……便聽郭樸沉聲道:“您常教導我們,濁者自濁、清者自清。沈大人既然白璧無瑕,這種文章見報,並不會影響他的聲譽,只能讓那沽名釣譽的楊松為千夫所指,也好讓那些妄圖投機者驚醒一下”
“你說的沒錯……”徐階望著郭樸那張質樸的臉,彷彿看到他隱藏極深的竊笑。有些惱怒道:“但現在是他的非常時期,你難道不知道,這對他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什麼?”郭樸撇撇嘴道:“不就是暫時不能廷推嗎?這不打緊吧,只要說清楚了,清清白白的參加廷推,豈不是更好?”說著語重心長道:“元翁,恕下官多嘴,您對沈大人的事情如此著緊,我們知道您是愛才惜才,可外人不知道啊,他們只知道您是他的老師……積毀銷骨啊,元翁。”
徐階氣得臉都白了,心說沒把他教訓成,反倒讓他教訓了。但終歸是宰相氣度,轉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