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那麼急吧?”沈就道,“那裡的教學稍差些,會耽誤志堅學業的。”
蘇雪看看他,輕聲道“大人的意思是,我們應該留在蘇州嗎?”
“不是我的意思”沈就一陣莫名的煩躁道“我問你的意思,看著挺靈秀的一人,怎麼整天稀裡糊塗的,對將來沒個打算呢?蘇雪聞言愣了一會兒,方才幽幽一嘆道,“犬人見過柳絮、飄辣,可問過它們要去哪裡?”
“那不一樣,沈就悶聲道,“你還有弟弟妹妹,你們是一個家啊!”
“其實是一樣的”蘇雪低下頭,低聲道,“對巧兒和志堅來說,有姐姐的地方就是家,可我自己呢?我自己其實是沒有家的。”
“如果你願意,可以跟我去北京。”沉就以為她是在暗示自己,狠狠咬牙道,“豁出去被若菡怪一輩子,我也不能把你扔在這兒。”
“你那裡也不是我的容”蘇雪心裡有些欣慰,卻堅定的搖搖頭道,“你那裡是你夫人的家,跟我沒有關係。”
“那就聽我的,把你安排去州地,然後放個好人家嫁了吧。”沈就無奈道。
“不勞犬人費心。”蘇雪的臉色也冷下來,道,“我蘇雪就不信了,沒有男人就不能過一輩子嗎?”剎那的強硬之後,她卻緩緩低下驕傲的螓首”小聲道,“我承認,沒有犬人的庇護,我早就被那胡公子,陸公子之流給毀掉了,小弟也別想讀書了,…小秣可能也步我的後塵,淪落風塵了”,
她緊緊的攥著雙手,白暫的肌膚上,顯露出清色的血管,激動的身子都微微顫抖道,“夫人定然笑我,身為下賤,卻心比天高我也覺著自己可笑,卻不想像那些女子一樣,完全忘記自己是誰,變成某個男人的附庸。”說到這兒,淚水便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也止不住。
沈就只好就此打住。
可蘇雪就之再要強,也敵不過形勢比人強,她當然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任務,便是讓弟弟有個好出路,把妹妹嫁個好人家,在將這兩樁心事了卻之前,她仍然沒法按照自己的意願,活出自己的樣子。
最終她接受了沈就的安排,帶著弟妹來到京城,慢慢等巧兒長大,默默督促志堅唸書比起這兩件人生大事來,她那點可憐的自尊,又算得了什麼呢?
回到北京城的丁香胡司,沈就已經吃完了飯,移座西廂房中,喝著若菡從蘇州帶來的碧螺春。望著杯中的白雲翻滾,雪花飛舞,聞著那襲人的香氣,感受著午後暖暖的陽光,沈就感覺心中一片滿足,最近一直纏繞在心頭的憂愁驚懼,也彷彿被沖淡許多。
蘇雪坐在他身後的琴前,輕聲道,“許久沒給大人彈琴了,今日要聽嗎?”
“求之不得。”沈就斜倚在榻下,微笑著回首道,“許久不聽你的琴聲,感覺吃肉都沒有味道。”
蘇雪抿嘴一笑,纖細的十指便懸在琴上輕攏慢捻起來,悠揚的琴聲便飄進瓏就的耳中,沁入他的心脾。沈就朝窗外望望,但見過午日頭已經不那麼毒了,燦爛光輝亮而不烈,潑灑在綠樹翠竹之上,清風輕拂,蕩起粼粼波光,讓他心曠神怡。近日來一直糾結在心頭的,那些酸的,澀的,苦的、辣的各種滋味,和讓他心煩,讓他焦躁,讓他懊惱,讓他憤怒的各種心思,漸漸舒展開來。
波就的大腦終於開始清明起來,將近日發生的事情一件件理順當今這個北京城,各方各面犬牙交錯,已經沒了一寸可以逃避的淨土,四面八方都是交鋒,自己想要左右逢源?那前後兩面怎麼辦?
當今這形勢,不加入嚴黨,那就加入徐黨,不加入徐黨,就跟景王,或者跟裕王混,不然就只能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被人家整死了都沒人給哭喪。
原先他的主意很正,先抱定嘉靖這跟最粗的大腿,然後相機而動,但皇帝不懷好意的賜給他那根如意,不啻於一腳把他踹到火境裡,斷絕了他置身事外的念頭。古人云,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只有享受!為今之計,我也不能再逃避了,非得給自己殺出一條通天道來!
想到這,久違的鬥志湧上心頭,他不由緊緊攥住雙拳,張口清嘯起來,那嘯聲清越高昂,與鏗鏘激揚的琴聲竟十分合拍,相互激勵,相互鼓舞著,一起穿出屋頂,衝破了雲管……,
終於,嘯止琴歇。蘇雪擦擦額頭的汗水,望向沈就,但見他來時的彷徨糾結已經一掃而光,不由欣慰的笑起來。
沈就也朝她笑,拱拱手道,“風蕭蕭兮易水寒。”
蘇雪嫣然一笑,宛如春回大地,柔聲道,“壯士去兮得凱旋。”
回去後,他便寫了請柬,邀請那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