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楚州各路豪傑,共舉義旗。近則保衛鄉土,遠可勤王護國。吳越荊楚,自古慷慨之地,英雄義士輩出。二位小兄弟自越州來,一路艱辛,前途遙遙,何不就地留下,加入義軍?你二人年輕有為,文成武就,正當建功立業,報效國家。來日驅除胡虜,恢復山河,金鑾殿上,得見天顏,前途不可限量啊……”
這番話極富鼓動性,許泠若和花有時聽得直點頭。花有信神色激動。花家和白沙幫幾個立在後頭的年輕人更是熱血沸騰。只可惜他針對的聽眾偏偏是李子釋和顧長生,當真好比對牛彈琴,雞同鴨講。
長生聽得腦子裡一片空白。這個滑天下之大稽的玩笑,叫人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可怎麼回應才好。子釋聽得心中連呼糟糕,顧長生也許還說得通,弟弟妹妹那裡可難辦至極。“驅除胡虜,恢復山河”,誠然誘人。但是,那得拿多少英雄義士有為青年的屍骨往裡填哪!填不填得平還是另一碼事……
真不該發善心在這兒待得太久。楚州永懷縣是什麼地方?花照白故里,天下一等一精忠義勇之鄉。果然犯衝。
這時,就聽許泠若補充道:“我們十三家幫會結盟,奉馮將軍為元帥,謀劃大半月,於昨日誅殺常寧、渙城、婁溪三城太守及守備,正式起事。城中兵士凡願抗擊西戎的,都編入義軍。即日起在難民中招募勇士入伍。大業方興,百事待舉,正需要像二位小兄弟這樣的人才。”
怪不得花大俠欲言又止,原來自己等人提出要走,正趕上楚州豪俠動手的日子。無視子周激動熱切的目光和子歸躍躍欲試的神態,子釋與長生互相看看,發現彼此眼神平靜,雙方都感到欣慰,為各自南轅北轍的內容而心照不宣。
子釋露出略帶憧憬而又有所顧慮的表情,再次施禮:“馮將軍、許幫主,身為錦夏子民,能加入義軍,為國效力,是我兄弟的榮幸。不過,此事幹系重大,倉促決定未免隨意。況且弟妹尚幼,無所依託,父母臨終曾再三叮囑要顧惜周全,可否容我們四人商量商量?”
“這個自無不可。”馮祚衍見面前兩位少年老成穩重,和廳中其他熱血衝頭的年輕人大不相同,心裡更加覺得難能可貴。
說了這麼長時間話,後廚報晚飯備好了,於是設桌擺飯。老太爺在自己院裡單吃,女眷不上桌。子周和子歸是客,一向跟著哥哥們一起和花家年輕子弟共桌。花夫人體恤子釋,每天都會叫廚房安排兩樣不辣的菜。
子釋一邊埋頭吃飯,一邊側耳傾聽上桌几人的對話。
原來馮祚衍三人固然是被地圖引來的,同時也是為了拜望花老英雄。他們一心想得到花照夜的親口允諾,全面動員花家子弟參加義軍。當然,最好能借用花家的威望,對地方民眾施以影響。讓馮將軍感到意外和失望的是,老爺子對他們雖然不反感,卻也並不十分熱切。
花有時嘆道:“請將軍海涵。爺爺他老人家執著於往事,年紀越大,反而越是耿耿於懷,對朝政時局不怎麼關心。前次結盟,就只許花家弟子賑濟難民,不許參與誅殺行動。不過,話雖如此,現今外敵當前,義不容辭。將軍放心,我們該做什麼還做什麼,他老人家不會反對的。”
“說到外敵當前,花大俠,從明兒開始,那地圖不要再向難民公開了。。已經流出去的,只要沒出楚州地界,我們會通知各地盟友儘量收回。”馮祚衍長嘆一聲,“眼下三城投身義軍計程車兵加起來也不過四五千人,難民中肯留下的壯丁更少。升斗之民,鼠目寸光,只求眼前一時安穩,禍到臨頭才肯搏命——須知到那時做什麼都晚了!”
子釋默默地聽著。這位馮將軍頗有見識手段。雖然他所提出的地圖問題,在自己看來基本沒有意義,可是其他人無疑都被說服了。至於他現在擔心的兵源問題,等入冬饑荒一起,更多百姓淪為流民,參加義軍就會變成一條不錯的出路。子釋腦海裡現出一幅楚州南部游擊戰爭如火如荼的場景,失笑。
別說幾位義軍領導人未必有那份本事。即使有,他們的所作所為,也很可能只不過延長了痛苦的過程,卻無法改變最終的結果。想到這兒,心中竟然隱隱作痛,再也吃不下去。
飯後,馮將軍和許幫主因事務繁忙,連夜趕回婁溪。屈大俠須往更遠的地方聯絡盟友,在花家暫住一宿。馮祚衍臨走,又勉勵兩個年輕人一番,叮囑他們無論有什麼打算,後日都先隨花家弟子赴婁溪會合再說。
子周和子歸輩份最小,在堂上一直沒有說話的機會。好容易捱到人都散了,跟著哥哥們回到客房,忙不迭的開始議論今日見到的三位大人物。說了一會兒令人敬佩的馮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