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大哥。”
雙胞胎就是這點好玩。子釋還記得十年前父親把他倆帶回來時自己覺得多麼新鮮奇妙。兩個小人兒剛會說話,卻常常不約而同說出一樣的句子,還有幾乎一模一樣的圓臉蛋。這雙弟妹,是自己童年時代最有意思的玩具。慢慢長大,男孩女孩樣貌沒有小時候那麼相像了,可惜……
“大哥!”
“嗯?什麼事?”
“那個人,他向我們求救。”李還聲音雖小,表情堅定。
“見死不救,非君子所為。”李全唸了幾年書,會拽文了,臉上一派神聖。
“他只差最後一口氣沒死透,多半白費力氣。”子釋不為所動。
“他應該和咱們一樣,是從城裡逃出來的……”李還紅了眼圈。
““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大哥,彤城現在……還剩下幾個人呢?”李全輕聲質問。
好小子,上個月教的詩句,這麼快就會活學活用了。腦子裡自然冒出當時教李全背詩的情形來。忽然愣住:李免和李子釋之間的那一點彆扭,不知什麼時候,徹底消失了。
定定神,看著他倆,道:“救不活倒也罷了,萬一救活了,就添了一個累贅一張嘴。咱們可是自身難保,搞不好半途還要把人丟下,不如不救。”
“但是……大哥,怎麼可以見死不救?
李還接了一句:“我吃得不多的……”
這兩個孩子,好一副俠肝義膽古道熱腸。李彥成李閣老的人生觀價值觀教育簡直太成功了。
子釋把匕首翻出來揣在懷裡,往洞外走。
“大哥做什麼去?”
惡狠狠地:“去看看那人死透了沒有。若沒有,就補一刀,省得你們為難我。也免得他洩了咱們行蹤。”
“啊!?”兩個小人兒跳起來跟上。
洞外似乎比先前更亮堂了。城中火勢只見增大不見減小。彤城方圓兩萬餘畝,房屋街道密集,建築幾乎全是磚木結構,這一場大火,不燒光不能罷休,天知道要燒幾日幾夜。
路過一處岩石,子釋停下來,繞到背面:“把這些鳳尾草都拔了。”
“拔這個有什麼用?”
“既然出手救人,就不能讓他死了。別忘了,這草是止血的良藥。”
李全李還小聲歡呼:“大哥盡喜歡嚇唬人。”
很快回到果林,那人還在原地趴著。子釋把露在外面的箭尾切掉一截——萬一不小心碰到哪兒,箭身再往肉裡送可就徹底完蛋了。割下他衣裳下襬撕開,來回緊緊纏了幾道,以免一路往下滴血,死得快不說,還可能招來麻煩。指揮李全李還一人搬起一隻腳,自己搬腦袋。
“可別鬆手。聽我口令,一二三——起!”
符生還沒睜眼,先聽到一個女孩子嬌柔軟糯的聲音:“大哥——好酸好酸——”吸氣,可以想象一張皺成團的臉。
“沒熟麼,當然酸。不過,楊梅是好東西呀。《和氏草木經》上說,此物能“滌腸胃,和五臟,除煩去穢”。多食無害,就是越吃越餓,教你倒牙——哈哈——哎呀,真酸……嘶——怎麼這麼酸……”是一個少年的聲音,清朗純淨,不過好似酸得有點哆嗦。
“大哥,你自己說的,不許吐!”
“不吐就不吐!我咽,我往下嚥!”咬牙切齒,“快,給我一口水,快快快!”
一個男孩子道:“大哥,你把水都灌給他喝了。”聲音清脆。
“我去打點兒。”似乎拿了東西往外走,邊走邊說,“你們兩個,把枇杷挪到洞口附近擺開。楊梅不能放,先吃它。”
符生轉過臉,看見兩個小孩子蹲著,往地上鋪了些乾草,把一堆青色的果子小心擺放整齊。
頭很暈,但依然清醒。背上的箭傷很疼,隱隱有一絲清涼,似乎上了藥。兩個孩子忙著手上的活兒,沒注意到他已經醒了。
“是他們救了我……是夏人呢……”符生想,自己拼著多流些血,剝了一身夏人的衣裳換上,果然明智。
不一會兒,打水的少年回來了,抱著一個缺了口的破陶罐,側身鑽進來,正好撞上符生抬起的目光。
白白淨淨,細細瘦瘦——竟是這麼文弱的人救了自己。
子釋放下陶罐,走到符生跟前,笑一笑:“醒了?正好,換藥。” 態度不妨和藹一點,反正已經伸了手,乾脆把人情送足,也好叫對方感恩戴德。
這少年眉清目秀,跟女孩子似的——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