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九節蓮”是什麼東西?”
“可以入藥的野菜。清熱消腫,治病又充飢。”子釋答道。
傷口經過這番處理,重新火燒火燎的疼起來。子釋頭暈目眩,心中說不出的難受,只想儘量分散注意力,信口胡扯:“怪不得人說“開卷有益”,若非本公子一向博覽典籍,勤學好問,連《彤城地方博物志》這樣冷僻的書也不放過,怎麼可能於危難之際自救救人……”
這人明明渾身狼狽,偏要滿臉自鳴得意。長生心中一衝動,脫口而出:“你一個本地人,識得幾樣藥草野菜算什麼?若在西北,跟著我在野外待幾年都不會餓著。”
“哦?莫非你經常過這種亡命生涯?”
“什麼叫亡命生涯。因為家裡做生意,自然要到處跑,連關外都去過不止一次。”
“看你拿刀的樣子,熟練得很,倒真像有點功夫。不過差點被西戎兵一箭射死,估計功夫也有限。”
“看你弱不禁風的樣子,雖然只是皮肉傷,我還真怕你疼得哇哇哭。”
“以貌取人,失之淺薄……”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抬槓,子釋覺得背上似乎沒那麼疼了,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感到有人晃自己的肩,勉強睜開眼睛,卻是顧長生抓了一把九節蓮:“李子釋,這個東西怎麼用?”
“煮。”合了眼,在見周公之前,努力吐出第二個字:“吃。”
第〇〇五章 文質彬彬
子釋昏昏沉沉趴了兩天。
中間被搖醒一次,長生把陶罐捧到他面前:“熬成這樣差不多了吧?”
睜眼一看,九節蓮全煮化了,罐中米白色的湯汁順滑濃稠,散發著淡淡的苦澀清香。再轉頭,看見子周子歸正在啃枇杷。洞中架起了簡易灶臺,幾塊石頭搭得錯落有致,燃盡的樹枝用沙土蓋住,掩住了青煙。心頭大定:這人果然沒吹牛,是在外邊跑的老手。
又要閉上眼睛。長生急了:“你不喝我可硬灌了啊!”把他扶起來,陶罐送到嘴邊。
子釋記得自己彷彿咧咧嘴說了什麼,換來對方老大一記白眼。嚥了幾口,意識不受控制,重新陷入昏睡。
再醒來,局面大不相同。
原來這兩天裡,顧長生一刻也沒閒著。他偶得奇遇,自八歲上開始習武,功夫不弱;在瀚海黃沙中長大,經慣了風刀霜劍;這幾年又隨軍征戰,傷痛的承受能力、恢復速度和李子釋比起來,壓根兒不在一個級別上。一旦甦醒,身體自然迅速好轉。
領著子周、子歸把一堆枇杷去核切條晾成了果乾,跟著他倆認得了七八種據說《彤城地方博物志》上有記載的野菜藥草,又去林子裡採回來一些鮮果。覺得體力恢復了幾成,上樹掏了幾個鳥蛋,眺望一番彤城方向的情況,最後在深草叢中抓到了一條肥碩的菜花蛇。
至此,兩個孩子對他是徹底信任加崇拜。長生哥哥說大哥無恙,兩人便再無懷疑,努力協助長生哥哥實現改善生活的共同願望。
對於顧長生來說,兩天相處,一對雙胞胎純良天真,活潑可愛,跟著他跑前跑後,讓他經歷到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明知道身處險境,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自在,無憂無慮。
“子周,你確定這東西沒毒?”
“嗯。我們家後園子也有,一模一樣。不過懷叔不讓抓,說是看家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左手掐住七寸,右手握著匕首,“子歸,轉過去別看。”
“長生哥哥,你要做什麼?”
“活剝蛇皮。”那蛇被他掐得難受,長長的紅信子縮排去又吐出來,青黃斑駁的身子左右扭動。
“啊!”兩個孩子嚇得連退幾步。
“嘿嘿,活剝是假,生吃是真。”拿刀在七寸處劃開一道口子,捏緊蛇頭,湊上去狠狠吸起來——總算找著補血的好東西了,光憑那些草藥,想完全恢復,要等到什麼時候去。
一氣喝了不知多少口,手中的蛇漸漸不再扭動,這才停下。看看地上趴著的那個,人事不省,燒雖然退了,臉色依舊慘白,也來點補一補好了。回頭招呼:“子周,過來幫忙。”
子周和子歸本不敢看,偏又忍不住好奇,眼角餘光偷偷往後瞟,立刻被他狂飲蛇血的樣子嚇住。如此活生生血淋淋的殘忍場面,近在咫尺,和親歷屠城比起來,是另一種更直接更細膩的恐怖。長生一回頭,嘴角還掛著血滴,兩人不禁一個尖叫出聲,一個渾身發抖。
“嚇著了?”長生抬起袖子擦擦嘴,“一條蛇而已,嚇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