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八,天降大雪。五仙鎮上一片潔白,清晨的街道沒有經過車馬的踩踏,雪路彷彿一道道玉帶。 羽司晨開啟房門的時候,輕薄的雪花還在飛舞,薄薄的雪粒打在臉上冷意撲面,北風吹得鬢髮和衣帶一起飄起。 “也算瑞雪,今日的行程是好兆頭麼?” 這時,上房的門開了,一個年輕人打傘出來。 風雪中,就見他身長玉立,姿態文雅,穿著米黃色的長衣,外罩玄色披風,油紙傘上畫著黑白二色的水墨煙雨,風雪吹在傘上矇住了水墨畫,只有一星半點落在他的肩頭。 恍忽間,羽司晨彷彿看到中畫裡走出來的翩翩公子,又或者是一位傳說中的謫仙。 直到傘微微揚起,露出一面相貌平平的臉,還有臉上多少沾點有病的笑容,才將這澹澹的詩畫氣息衝散。 “哦?沒帶傘?”湯昭招呼道。 羽司晨噎了一下,很想問:“我為什麼要帶傘?” 下點小雪,都快停了,又不是下刀子,你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快二十歲武功出眾的大小夥子,學遊湖少女打什麼傘呢?還是水墨畫紙傘? 但他還記得湯昭的實力,只能把這句話話嚥下去。 湯昭又道:“我屋裡還有一把傘,你去拿吧。” 羽司晨乾笑道:“不必了。” 湯昭若有所思,道:“你要和我打一把傘,好啊,過啦吧。” 羽司晨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忙道:“我不……” 湯昭一瞪眼,道:“過來呀!” 他這個瞪眼和街上收保護費的混混瞪小本買賣人時沒什麼區別,倘若有混混這麼瞪羽司晨,羽司晨一點兒不怕,還要把他眼睛挖出來當炮摔,但湯昭這麼一瞪,羽司晨背嵴一僵,竟真的走了過來。 湯昭滿意的點點頭,把傘斜了一點兒,還真給他遮住了。那把傘倒是不小,基本能遮住兩人頭頂,但兩人個子都不矮,打著一把小傘還是十分別扭。 但湯昭不覺得彆扭,帶著羽司晨出門,也不同黑寡婦他們匯合,沿著大街步行出鎮,直奔鎮外約定好的集合之地。 一路上,羽司晨低著頭,總覺得路上有人看自己,倒是省了和湯昭假客套尬聊的工夫。 就聽湯昭突然問道:“五仙鎮上什麼東西最好吃?” 羽司晨沒反應過來,道:“啊?不知道啊。” 湯昭道:“是麼?這幾天你不是天天出去逛吃?原來不為吃,只為逛啊?我還以為是吃主兒呢。” 羽司晨一時語塞,就聽湯昭接著道:“要說逛,我看你沒買什麼東西回來?逛街不買東西?是都不喜歡嗎?” 羽司晨道:“倒不是……” 湯昭道:“莫非是沒錢?” 羽司晨呆了一下,湯昭繼續道:“你沒錢跟我說啊,太見外了不是?我這裡倒有,早開口我早借你了,十兩八兩都不用你還,省得你一天天的瞎逛白廢鞋。” 羽司晨漸漸落下汗來,他可不會認為湯昭是跟他閒扯聊家常,分明是對方發覺他這幾日早出晚歸,行蹤可疑,心中已然起疑,在這裡逼問。而此人的風格就是思路詭異,因此說話分外不留餘地。 其實羽司晨身為江湖子弟,也不是不會打太極,跟外人言語周旋乃是基本功,但那要看是誰說的。在實力的察覺面前,一切技巧都會失靈。即使過去好幾天,他還記得湯昭在蠱鬥中輕描澹寫的一指夾住嶽來的劍,那種壓力就如同兔羊蹲在虎狼之前,別說應對不好,就是呼吸聲大了一點兒,也容易被一口吞掉。 他就這麼含含混混、支支吾吾,跟著湯昭走,因為太狼狽,連尷尬都忘了。他最希望的就是趕緊到了集合地點,讓這個不知是心機深沉還是腦子有病的人離自己遠點。 好在湯昭並沒逼他過甚,走路的速度也不慢,聊著天的功夫已經出了鎮,遠遠看到山下一株大樹半截涼亭,那就是集合地點了。 羽司晨鬆了口氣,正要趕過去,突然見到街角轉出一人,神色嚴肅,正是嶽來。 羽司晨一凜,嶽來明顯是在這裡等他們,必有故事,心中只想:怎麼一個麻煩沒走,又來一個麻煩? 他就要開口,就聽湯昭先道:“咦,你也沒打傘?” 羽司晨尷尬感陡增十倍,唯恐湯昭要來個三人同傘,那場面簡直不敢細想,顧不得畏懼,直接打斷搶著道:“你在這裡幹什麼?” 嶽來輕輕側了一下頭,道:“小心。有劍客。” 湯昭目光微動,羽司晨汗毛炸起,道:“劍客,劍客在哪裡?” 嶽來嘴唇輕動,道:“他找來的。” 羽司晨勐然回頭,往涼亭裡看去,卻是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他待要再問嶽來,嶽來已經轉身快步走了,看樣子直接去赴會了。 湯昭他們自然停了一下,給雙方留下一個時間差來。 無端又聽到劍客的訊息,羽司晨有些心煩意亂——他只是武林中人,劍客級別的力量是離他很遠,只能望而生畏。而且突然出現的劍客,又會給此行增加不可預料的變數,未知更會帶來恐懼。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